这个世界才刚开始聒噪,不幸的人却以为那是安宁来到。
趁着韦霜华三人下山的空当,申仲约见了一次韦甫章。申仲说:“我不知道霜华告诉你没有,我让她留下来,去你那,或者别处。”
韦甫章摇头:“没有,你怎么知道她要走?”
申仲说:“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关键是霜华回来后,是否能安全待在你那里。”
“怎么讲?”
申仲接着说:“君子虽坦坦荡荡,却不是大丈夫所为,能安天下事,自然要防着蝼蚁之啃噬,该看看自己手边的人。”
韦甫章吸了口凉气,自知百年来不曾发觉细作,问申仲:“可,能多提点一二?”
申仲低声说:“有人放不下那姑娘,他们会一直盯着,不出所料,只要明天霜华回来,她回来前,定有人提前动作,你若不细心,真是防不胜防。其实我不明白,一座山上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何以如此争斗不止……”
韦甫章苦笑道:“一个是心志难平欲火烧身,另一个却是个执着的闷油瓶。这两件事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倒也不算什么,谁让这偏偏是祖师,是八州的命脉!”
申仲摇摇头,说:“不懂,不是很了解那时状况。”
韦甫章反问他:“这么说你倒是有些了解?”
申仲哈哈一笑,听来传闻而已。韦甫章说:“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大师兄在的时候还算和平,直到那年,大师兄对成化祖师以死相逼,才给了申望一个名号,他却还不消停,不知是为什么。我倒想知道坊间传闻是如何说的?”
申仲想想,说:“这样传的人不多,说是,嗯,小师弟要杀这三师兄,大师兄去拦,小师弟就打死了大师兄,不过倒是放过了三师兄。哈哈,几千年流言,不得信,嗨!”
韦甫章也不计较,起身要走:“我不能和你再坐了,院里事情众多,得去照看着。”
申仲起身恭送:“去吧,在我看来,就在戌时(8点前后)交班时。”
韦甫章回去,自然是因满山头等大事——炼法炮而奔波,产量不稳,质量也参差不齐,有些并不方便发动,有些却没什么威力,在初期总会出现这些问题,都要及时改过来,才能更快完成。收到了成化祖师的传唤,韦甫章又去了沥星宫。
成化屏退左右,说:“七十六人,留在山上的二十八人,已经一一召集完毕,刺客团剩下的四十八人分散在八州各个地方,当初要他们提高警惕,今日要找,即使是你我,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全找到,这事儿还得你亲自去办。”
韦甫章领命:“知道了,祖师,我需先借来一人用三天。”
成化应允,说:“那二十八人我已吩咐他们去西山带兵,你去找吧。”
“弟子告退。”
酉初,韦甫章就一直在行礼事大殿里坐着审理各部交上来的文案记录,门口侍立两人,其中一人是刚从西山带过来的刺客,另一人就非常可疑,拿着做好的法炮好像有事,请原来侍立的弟子离开,自己却在这儿站了几个时辰也不见要走的样子,他可没下令要人来看着。韦甫章也是能忍,直到亥时,才泡了一壶茶,就算是法力再大,也变不出这一心一意沏出来的清茶。饮了一口,把杯子放下,敲到木托盘上,噔噔两声清厚的声音响起……
那名刺客将另一名侍立的人拖过来,韦甫章看了看,说:“拖进去烧了。”
第二日,韦霜华回山,在弟子掩护下先去了三源峰,被寻元长老告知,韦主事不在,于是就在那三间没人去的茅草屋里安顿下来。韦霜华想起这几日的欢愉,与她们在罗姒家里轻松了好一阵。罗家不是什么大户,不过日子倒是富足,山上托人送了些金银细软,罗家还挺高兴,也希望她们能就此安顿,等申仲治好自己的毒,她们就去找个美丽的湖畔,再安新家。
申仲来的时候,吕寻元被要求避让,只得去屋外等着,更不许偷看。申仲拿几颗药丸出来:“这是些平常的解毒药,你先吃了试试,我看看反应如何。”
韦霜华便全吃了,过会儿便觉得头晕恶心,因辟谷几年,肚里没什么感觉,只是喉咙干硬的难受,韦霜华一句一句的给申仲说清楚,申仲说:“以你几年修炼的法力,能撑住不出事,不过确实有些难受,看来我明天得试些其他的药。你不如先睡下,免得难过?”
韦霜华捂着嗓子说:“这么难受,头疼,根本睡不着啊!”
申仲点了一根香,插在土床边上,说:“你闻着这香味,能睡的快些。好在你没有学辟眠,倒也方便了。”韦霜华毕竟是人身,这催眠的香挺管用,不多时就睡得昏沉。申仲又翻开她手掌,见体内黑气游动不止,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琉璃瓶,割开韦霜华的手掌,装了一瓶血,又帮她恢复伤口,这才离去,留下吕寻元在此照顾着。
金天院那里依旧派人去告知,罗花翎是弟子来说的,她们三人也算是离开浮黎了,她这个姑姑也能舒口气,只是怕先前那等复杂形势,她不得已放手罗姒,要让自己侄女恨的不轻了。韦甫章不打算给鱼申望说,不过孟玉清知道罗花翎收到了消息,自己跑去跟祖师絮叨这事。
孟玉清跪坐在旁,心里一点也不惧,今日鲁家兄弟不在,放眼望去,屋里屋外都已被谭康换人。禀告说:“祖师,金天院传来消息,金汀州那三个姑娘已经被遣散下山了。”
申望叹口气:“走了就算了,还算韦甫章识相,我也不再追究了,都是浮黎弟子,若不是她们给金天院做走狗,又怎会失去修炼的资格呢?!”
孟玉清说:“只怕她们下山,不是那么单纯,恐有诈!”
申望疑惑:“有什么诈?”
孟玉清答:“若是金天院也看到了八州的力量,只怕这一去,就不好我们再做了。”
申望沉思良久,捻着手指说:“只是我们现在就送弟子下山,岂非太牵强?”
孟玉清否了,说:“祖师怕牵强,难道就不怕输?将他们逐出师门是一种方法,让他们自己跑掉是一种方法,派他们下山直接说去体察民情更是由头。怎么走的不重要,那都是给外人看的,重要的是走的,还是不是自己人。”
申望问他:“如何才能确保他们忠心呢?”
孟玉清说:“他们走了,还要继续修炼法术,这等法力还只有浮黎山上有,我们再派些小师傅过去,两相扶持监督,再稳妥不过。只是不宜做的急火,否则难免不被怀疑。”
申望点头:“在理,这事交给你去办,选弟子也由你考量,相信你会让我满意!”
孟玉清跪谢:“弟子遵命。”
等到孟玉清回去,又叫来茂语,问:“韦霜华在山下怎么样了?”
茂语心急跪在地上,悔说:“是弟子指示不当,盯住韦霜华的人被杀了。”
孟玉清转身看他,眉头拧成一块,仿佛突然眼睛干涩到不能呼吸,看起来极为心疼:“被谁杀了?!”
“不知道……!”
孟玉清扶起他说:“算了,事已至此,该有些新手段。你通知琅月,让她找些人,找到剩下那俩姑娘,扮作些市井匹夫,想办法把她们弄到荒野里,暗下处决了。”
茂语说:“她们去了罗姒的家里,若是一日不见,恐怕会向山上求救。”
孟玉清冷笑:“呵!在家里不更容易了吗?别忘了那是金汀州,她们不是学成归去,而是被逐出山的,即使送下来还是免不了笑话,更别提跟罗家大靠山罗花翎闹翻,到时亲闺女都不认,懂吗?去办吧!”
几日来,韦霜华的药由丸变成汤药,由于都是试验,申仲的药每次喝完都有不一样的难受法,可怕又可笑,想着山下苏云小和罗姒应该是很开心的,韦霜华也算有个安慰,倒也能忍过去。
苏云小确实开心,在罗家最喜欢的就是蜜饯,虎皮花生和怪味腰果吃的不亦乐乎,七八年除了水不曾进过其他东西的肚子这几日可是开胃,罗母知道她们会辟谷,就没让着吃正饭,东西都挑好吃的买来,连罗姒都觉得这生活比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要好上许多!每天能有蜂蜜蘸地干果吃,想去哪跳脚一飞,下湖也不担心衣服湿水,想憋多久就憋多久。世间最开心的就是这样生活,不为生计操劳,想要的都有,最快活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