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从一处房外走过,隐约听到有人讲话,一阵心意上来,让她决定停下来听听说的是什么。里面坐着的是茂语和谭康,今天谭康不当值,得空过来带了一坛陈酿,谭康说:“别说过了十几年,我从不敢相信,孟主教真的能帮我达成所愿。”
茂语笑笑说:“信不信都那样,就算他骗我们,也至少给了一个希望,不管假不假,总比十几年前你被选去罗松楼才意识到死劫,那时候该有多不安,多绝望……”
谭康叹息道:“唉,你看啊,孟玉清是千年的主教,他怎么会反呢?何况如果没有机会,我们这一代就得跟着以往的师兄师姐在死劫中灰飞烟灭,不常出来,不看这外头的变故,你不知道希望再次慢慢破灭,比不知道的时候,更绝望。”
茂语安慰道:“不会了,最近确实有大事,这次雷郊,在主教看来,是要打个几年的,我们打算是借祖师之手,把弟子送下山,这样不在浮黎身边,好扩大势力。毕竟到时混乱不可免,雷郊问题上再做足功夫,这样突围浮黎山之前,都不会受到怀疑。”茂语把声音压得更低,说:“据我所知,主教的寿命不在祖师手里,他是自己长寿的,具体的,只有夏侯代昌知道。所以不怕他卖我们,这是一条不翻的船。”
谭康也算安心了点,又问:“怎么送弟子?”
茂语说:“祖师也要打,雷郊出来后,下一件事就是和金天院分庭抗礼,因此只要主教建议,申望就会答应。八州新的练兵场,我们分一杯羹而已。”
谭康想想高兴起来,茂语看透他想的是什么,讥讽道:“你我就别想了,六十年修炼的法力肯定是要先上战场的,这种福利,是给一级弟子的。”
黄星听得明白,只可惜自己不是赋颐院弟子。她虽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长生,不理解,但知道这是他们期望的,正盘算着怎么趁这个机会下山,毕竟一但开战,可由不得自己了。却不料今日头上戴的发钗刮到门楹,反应过来立马就驾云要走,里边的人已经窜出来架了一把匕首在她脖子上,黄星一愣,就被拖进里屋。那穿着紫衣服的谭康聚全力气,一把烈火烧在手心,看看茂语,茂语随手做个阵式,将这里屏蔽起来,谭康一把火就要烧下来,黄星急忙辩道:“我不死、要长生——”谭康听到这句话,停下手中法术,凑近绑了黄星,也不开口,等着她再说些什么。
黄星闭上眼睛,缓了缓说:“我见过东山西山没有肉身的千年灵魂,那不是长生,我可能不是很清楚长生妙用,但我不想这么快就成为金天院的铁骑亡魂,你们有办法送我下山,我夺来西冥臧樊双手奉送!”
茂语听到西冥臧樊两家,问:“你是?”
黄星答道:“我是外臧姓,父亲在臧家任职,这一代臧氏那小孩儿不行,我父亲——呃!”黄星被吓得猛一惊,茂语将一团树藤缠上黄星脖颈,茂语一字一字地说:“你只要记得,你说过,是你!夺来臧樊!”
黄星被勒得出不来气,慌乱中答应道:“黄星明白——”
茂语这才松开树藤,安抚道:“你先回去等着吧,不过我们该如何在你回去前,确信你是要犯这天下之大不韪?”
黄星想了想,变出一把利刃来,小心翼翼地剖出来自己半颗心,又施法愈合伤口,将那红彤彤的心拿在手上说:“半心半命,我等你们好消息,来救我。”
茂语看着黄星出门去,手里拿着她递过来的半颗心,小心收好。半心半命,不过再撑十年,也只得信了。
金天院里,韦甫章抽空和韦霜华聊了一会儿。韦甫章说:“你们三个都走也好,多一个两个也不难,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我先去给祖师说一声,明天早上找人带你们下山,等你们走后派人去赋颐院通知。”
韦霜华答应下来,就赶回行洁事,叫上两个姐妹,回到久违的小阁楼,那里还放着一罐新茶,还有姒姒的旧罗盘,还有角丹。角丹到了晚上才回来,天黑如墨,四人重聚,又马上面临离别,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只互相许诺,山下八州,只要他去,再远也要找到他。罗姒苏云小在角丹房里谈天说地,韦霜华回到她们自己的房间,不免也怀念起这住了几月的地方。
突然茶几旁隐现出一个人,是申仲。韦霜华警惕地盯着看他,那人哈哈一笑说:“可还记得我?”
韦霜华摇摇头,申仲皱眉:“年轻人,我们见过两次,这次我可没换衣服?!”
韦霜华细看去,才认出来是熟人,只是记得姓申,名忘了,行礼道:“申长老。”
申仲是叹气又摇头:“申仲,记住了?!你连我都没记住,我还怎么指望你记住我们第一次见时,我说的话?”
韦霜华确实不记得,不过只好沉默,再摇头真觉得尴尬。申仲说:“我说过,等我搞来名号,就来救你。看你这番收拾,应是有人已经救了你了?”
韦霜华点头,申仲说:“你别怕,我是为你好,只是这个能送你走的人,却救不了你的命。我号,黑医,能诊常人不见之症,你离我近些,我才好治你。”
韦霜华说:“我等明日要离开,长老若是切心想治,大可和我们一起。”
申仲走上前去,把着韦霜华的手,翻出手心,用一招显见法术,可看到一丝丝黑气游走,申仲说:“毒根深重,凭你的体质,再拖不过两年,不死不休。我劝你留下来,就去那金天院,或是三源峰这等仙气缥缈的地方,我隔日去看一次,尽力帮你拔了这毒。你兴是没感觉,不过常人难看出你受伤后究竟为何恢复那么慢?!”
韦霜华动心:“那我留下来?”
申仲微笑说:“你可不必待在行仪事门下,不过我习惯了放荡不羁,一生不收弟子,你可去三源峰,或是其他,军营也行,总之随你。”
韦霜华答应:“好,我待会儿和她们说清楚。”
申仲告辞,走了几步,看看夜色,回头说:“霜华,我要安排一下你明日的行程,你若不听我的,不如和她们一起走,否则过不到后天早上。”
韦霜华不解,问他原因,申仲只说:“明日一早,你随她们先下山,再回去三源峰,寻元——哦不,吕长老,他知道该把你放在哪,上一次困住你,这一次也不要害怕,比上次还安全。走了,后日我去三源峰打听你下落。”申仲连门都不开,隐遁身形穿墙而出,韦霜华也看不见他去了哪。
整理好措辞,就去角丹房里与罗姒解释。只说要在韦甫章那里做些尾巴事情,至多几月,便下山找她们。苏云小也没什么异议,也告诉了角丹,不必去金天院找她,等他也能下山,再约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