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宣布,第二十三届初习门人拜师大典结束。”成化师祖在高台上说着。
金天院行仪事主事董洁向天敬三杯酒:“一敬金阙大法天尊,二敬象仲师伯,三敬景提真人,愿十州永和,妙法传扬——”又拜三拜,典礼才算真正结束,金天院和赋颐院挑选出来的二级弟子开始带着各自新弟子离开会场。
一阵骚动过后,一个姑娘急匆匆的跑过来。
“我还是来晚了吗?”苏云小站在典礼场地入口处气喘吁吁的。
“已经很明了了,确实晚了。”身旁一个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的精干的男子瞥了她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跟着他们直接去各自院里就好,不计较这个。”唐京又看了一眼,她胸前佩戴的那块黑白翡翠,实在难忽视。
苏云小有点喘,加上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能是呆呆的站着,趁着反应不过来,时不时偷看旁边这男人几眼。
旁边有几个人路过,见了这男的,隔着几步远,一起行礼,齐声问候:“唐京师兄!”男子也没回话,简单回望了一下,几人就离开了。苏云小心里也疑惑,前十年炼基时从没觉得同门师兄弟姐妹要行礼,岁数大的没有,辈分大的也没有,可能是新地方有点局促,就没去细问他,心里却记下了这个名字,唐京。
成化师祖和申望师祖在典礼结束后就往回赶,这样的大场面虽说几千年见了几百次,但每每还是有些许荡漾,毕竟自己站在那么多人前,只摆个架子,有一众主教主事前后照应,养了一百多年的二级弟子领着一群新弟子,秩序井然,些许觉得自己是这浮黎山上下最伟大的人,常年待在屋子里的闷气也一扫而光,身上的气息就好像能化腐朽为神奇一样。
金天院里,成化师祖交代了行礼事韦甫章安排了新进弟子,就赶往浮黎山顶峰去拜金阙天尊的神位。
赋颐院里,申望师祖悠闲地坐着,手里画着不好看的光圈,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行礼事主事鲁博宣读新进弟子名单:“漳州陈柯、令思,涂州德房,流云州集倾,金汀州苏云小、罗姒、韦霜华——”
申望突然将手一握,停下动作,问:“金汀州怎么会分到这里三个人?”申望在乎的是金汀州,和居然有三个人。
“是三个人,来历很清楚,韦霜华是金天院里行礼事主事韦甫章的远房侄女,苏云小是金汀州里选出来的,罗姒也是,不过罗姒在这儿有个亲戚,本院行仪事总教罗花翎是她近亲姑母,这里是她们筑基期的表现,请祖师察看。”鲁博两手摊开,手上浮现一片绿光,那上边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三个女孩儿十年来的一切。
申望一看有那么多东西,叹口气说:“还是不看了,刚来的人而已,留个心就好,不过你自个儿麻烦了些。”
“祖师言重了,金汀州是金天院直属州,许多事不能马虎。”
“金天院?呵,师弟,要是乱来,可得拦着我,别伤了同门情谊。不用再念了,他们就交给你去处理吧,若没什么事,要和这群小孩儿们再见,就得是五年后了,好好照顾着。”
“不负祖师所托,弟子有舍弟帮忙,门人修行,定是鱼贯而入。”
“嗯——,你说鲁雄?虽说是你弟弟,和你一点儿也不像,你掂量着吧,出了麻烦了,早过来告诉我,都能补救。还有,金汀州那三个女娃儿,排到行仪事吧,罗氏能有个照应,也能看着点,那儿东西多,得下功夫。”
“是,弟子告退。”
“去吧。”
“霜华,等等我,哈哈,终于找到你们了,太好了。”苏云小追上两个女孩。
“快过来。”罗姒招招手,精致束起的长发在微风中抖了抖。
“苏云小,你让我们先走,结果我们在会场找了你好久也没见你,快,说清楚,干嘛去了?”韦霜华食指指着苏云小,又向下勾住那块翡翠,“你找它找了多久?”
苏云小结巴了:“我,我那个,来的时候就退场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
韦霜华轻轻地掷开那块翡翠:“也亏了这玩意儿是你家人临行前塞给你的……”
“嘻嘻,最宝贝了。”云小握住翡翠。
韦霜华催促着:“行了,快走吧,晚了就排不上好房间住了。”
浮黎山顶峰上,高台之上即天尊法堂,高台与正南方天坑边缘有一条天然石路,长一千三百三十步,表明金阙仙离世已过一千三百三十年,每六十年一甲子为一届,已过二十二届,此番已是二十三届,庙堂直径长一百二十步,走到头算起共一千四百五十步。董洁安排几个弟子打扫了山顶,紧接着指挥行仪事弟子在石路两旁排开阵仗,等着成化祖师到。这边成化祖师则是带着行礼事主事韦甫章,行法事主事邓良,荡魔将军韦江洪,天雷将韦荣,罡风将韦庚一起走向法堂。
每次来没什么其他事,多半是怀念怀念自己的师父,心里再想几次天下苍生,说是真心感应天尊,能让法堂顶上宝珠散发千里彩光,实在呢,就是成化祖师要走了,一个转身,心念一起,要什么光没有呢?
只是这光千里不褪,也是亮了两天两夜。白天,与日齐放,照耀之处,万物生长,夜里,星月同辉,华美之至。这光照进申望的罗松楼里,申望师祖就不耐烦,坐不住,也不说去把帘子拉上,倒是直接起身去一阴凉处静心坐着。
成化师祖下峰后,径直去了大师兄象仲的下葬之地。按说人死,该是死劫到了灰飞烟灭,只是象仲的离去实属人祸,肉身不化,便弄到了这里。成化一到,随意往地上一坐,望着当时为了标记而特意留下的一块山石,唠起嗑来:“师兄,从上次来看你,都过去三百多年了,今年是,是二十三甲子十年,景提师兄依旧没消息,呵呵,不说你也猜到了,怎么找,都难。三师兄现在也很好,我也很好,哈哈,你那时候的愿望成真啦,几十年几十年的不说话,不是趁着这次典礼,我都没个道理去看他,互不相扰,互不相扰啊,你说兄弟间不能有杀伐,我也不想,你怎么不给他也说叨说叨呢,整天,冷冷冰冰的。你还说山上不流血,他偏不听呢,他教弟子,几乎都要剑走偏锋了,”成化师祖顿了顿,又接着说:“每次来都要问你这个问题,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呢?几招几式,我竟把你打死了……师兄,你知道吗?不死的时候,安静,是最可怕的……”
令思走在路上,渐渐的听到一缕缕琴音,只觉得像泉水般玲珑作响,细听又是群鸟高舞,一声声撩动心弦,进房里看到是两个女孩儿,应该是要和她住在一起的人。一个正是弄琴之人,一个正端坐焚香,令思轻声问候:打扰了,女儿令思。”弄琴的女孩儿听到门口有人,望了一眼便赶快起来,很是热情地招呼:“快进来吧,我叫集倾,这是月燕,我们在行礼事簿子上看到过你的名字,以后就住在这一个屋里了,不用拘谨。”
另一旁被叫做月燕的女子趁着说话的空档,用个金镊子拨着香木,随心吹了一口气,让这屋里的香又浓了几分,说:“人可终于来齐了,正好出去玩玩,也能相互认识认识。”
令思很尴尬的笑笑,自己的屋子,床都没坐过呢。集倾打岔着说:“月燕姐姐心急了,咱家姑娘刚进门,还没歇歇脚呢,怎么说也得先换身玉簪罗裳,解解乏气啊。”
月燕明白过来,只得赔笑道:“是我疏忽了。”
令思回她:“不打紧。”然后去拾掇自己的物件,想到自己的哥哥陈柯,从那个住了十年的大杂院里出来后,就没见过他,只是缠着刘师傅才问出他也通过考核了,令思抬起头问:“你们都是那里人?我是漳州的,陈氏。”
集倾回答她说:“流云州,陶姓。月燕姐姐好像是随云州的?”
月燕露出一抹笑容:“对啊,大唐门。”
“随云州唐门在随云州内厉害,在江湖之上也是很有名气,当年昆山鼠疫闹下来的时候,我们漳州灾情很重,多亏了随云的人过来帮了大忙,令思在这儿还是要再谢谢唐门和米家。”
月燕轻笑道:“你是得谢谢我们,毕竟药石是我唐门所出,各地运输无力的时候是我唐门扛下重任,却……呵。真羡慕你那里,就算不是名门,甘当平民,单看只有一个操劳的家族,生活也好得多。”
集倾刚听完笑着抱怨:“才不好呢,偌大一个州,只有自己理着,人手都不够,我们那过几年就会有一批有学识的人专门游历,遇到那些才干出众的,就劝他到陶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结果能留下的还是很少。最难的就是选当家人,才干,潜力都是要看的,没个把月,根本完不成。很是麻烦。”
月燕接着聊:“麻烦?奴州史家不说,八州里就属你们两家最好,又不用保血脉,哪像我们那地方,一甲子生几个孩子都要管。”
令思劝解道:“月燕姐姐也不用如此抱怨,相比影州六家盘踞,我们处境还是很好的。”
集倾也和着:“好好享受吧,都是福气呢!”
月燕嗤笑一声:“说的也是,那地方,就会打架,穷的叮当响,你我去走一趟,别说振衣之尘,恐怕整条路都要当做宝贝供着,哈哈哈……”月燕挡着嘴笑起来,这样一个笑话让其余俩姑娘不笑很尴尬。
集倾换口气,转头问令思:“令思,你收拾好了没?”
“差不多了。”
月燕急着已经起身了:“那就走吧,找找这山上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