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宽仁死了,被人剖成两半取走了所有内脏,吊在了颜府的匾额上,随风摇摆。
易谦望着颜宽仁那张灰白僵硬如同木偶般的脸心中除了伤感更多的是后悔。后悔昨日没能和他好好喝上一杯,他嘴上虽然没说但当时心里是希望颜宽仁赶快走,别耽误自己练剑的时间。
易谦尽管心里不是滋味,但和颜沐萍一比又算不上什么了。或许连颜沐萍她自己都难以理解,为什么哥哥死了她会这么伤心。曾几何时她心里是想着那个不争气的哥哥赶快死了的,可如今哥哥的尸体就挂在他的眼前,她反而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
一旁的仆佣见颜沐萍一直发着呆,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把少爷请下来吧!”
“不,不。”颜沐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指着颜宽仁的尸首道:“他想待在这,在上面他才能看的更远,才能看清楚仇人的相貌。这样他夜里才会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易谦能理解颜沐萍心中的感觉,因为不久之前他才刚刚经过那样的伤痛。从下人手中拿过梯子,易谦将颜宽仁尸体从颜府大门上取了下来,顺便摘下了那块染满血的颜府匾额。
“不,把它挂上去。”颜沐萍厉声阻止了易谦,“把这块匾额挂上去,我要让全青州的人知道有人杀了我们颜家的少爷,我要让全青州的人知道我们颜家绝不会忘此血海深仇。”
颜沐萍这话不光是对易谦说的,更是对围在颜家门口的所有人说的。他们有的是与颜家有旧,有的是与颜家有隙,更多的是纯粹来看个热闹。他们十分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挑衅颜家,不仅把人杀了,还把人挂在了颜家门口,颜家却毫无所觉直到凌晨才被下人发现。细想下去只觉得比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仇杀还带劲。
易谦不欲让颜宽仁死后还是这般被人当成个笑话看,连忙脱下青衫盖住了颜宽仁的身子,在此期间易谦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他十分熟悉的味道。那是止血散的味道,他和师父炼制的止血散才会出现的特有味道。
易谦闻到了,颜沐萍也闻到了。“这是什么意思,破开了我哥的肚腹还担心我哥的血流的太多吗?欺人太甚,血债血偿。”
“我们进去吧!此处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易谦抱起颜宽仁尸体当先进了后院。
颜府后院静室之中,易谦解下颜宽仁衣衫仔仔细细查验了一遍。颜沐萍缓过神来不忍再见颜宽仁死状,扭过头去道:“哥哥是怎么死的?”
易谦微微摇头:“不知,凶手故意破坏了尸体,用以掩盖他杀人时的手法。”
颜沐萍紧咬着下唇道:“是胡掌柜干的吗?”
易谦盖起颜宽仁身体后道:“不知道,如果硬要我猜的话,我猜不是他。”
颜沐萍转过身子像发怒的母狮子一般咆哮道:“为什么,难道你没有闻到止血散的味道,难道你没有见到那个绿皮老头吞吃你炼制的止血散吗?若不是他们,还能是你!”
易谦道:“我并不在乎你怀疑我。我只是想问,如果是胡掌柜他为什么要杀颜宽仁,为了示威,为了逼你就范吗?他难道没考虑过这样可能吓不到颜家,反而让他和颜家之间的生意更难谈成吗?再者说如果是为了示威,何必要将尸体破坏成这个模样,这更像是毁灭某些杀人的特征而不是恐吓。还有那止血散,我想你们颜氏药坊卖出了不少,有心人都可以买到,不是吗?”
颜沐萍俏眼圆睁直盯着易谦的双眼道:“你怕了,你怕了胡掌柜他们所以才会说这番话,对吗?”
易谦抬头注视着上王村方向道:“不错,我是怕了。在几天前我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怕,我错了,那是因为师父在我身边我心里深处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挡在我前面。现在不是。唤作我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了,我开始恐惧。我怕下一刻就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问我丹方的事。可恐惧并不会让我失去理智,更不会让我做违心之事,说违心之话。”
颜沐萍低着头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希望你理解我现在……”
“我当然理解,只不过要将这些话……”易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屋外有下人通禀,“胡掌柜来了。”
颜沐萍怒不可遏,冷笑道:“杀了人还敢来颜府,来人啊!给我……”
“且慢,先去见见他,探明来意再做其他打算。”易谦拦住了颜沐萍,他深知如果胡掌柜杀了人还敢来颜府,那就说明他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大厅之中,胡掌柜皱眉垂目收敛起他那一贯的笑容,正色道:“听闻颜家公子被害,不知尸首能否让我一观。”
颜沐萍怒道:“怎么,你是想欣赏一下凶手的灭绝人性吗?”
见此易谦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时今日的颜沐萍全无往日的精明算计,如此一来怎么能查明凶手。但颜沐萍卸下精明强干之后,易谦倒是心疼起眼前这位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的女子了。
胡掌柜一改那日的强行霸道,面对颜沐萍的质问只是轻声解释道:“死者为大,胡某绝不会有幸灾乐祸之想。”说完停顿了一会又道:“我知道你怀疑胡某,整座青州城都在怀疑胡某。可这件事不是我胡某人干的。我胡某人平生杀的人多了,可还没有不敢承认的时候。再说句托大的话,纵然颜公子是我杀的,你们又能拿我如何,我又何必否认……”
“你。”颜沐萍被胡掌柜最后一句话激怒,拿起大厅高悬着的宝剑兜头斩了过去。
颜沐萍为俗事所扰,修为只是一般可这一剑含怒出手速度绝不可小觑。胡掌柜面对这势若惊鸿的一剑下身未动,只是单手轻轻一扬便用手指将剑给夹住了。接着冷笑一声双指之间剑光闪烁,竟然将百炼成钢的宝剑给截断了。此等锐利的真气绝非真气凝实境界武者所能拥有。
胡掌柜俯身捡起断剑将其放于桌上正色道:“颜小姐还请住手,你我目前敌人相同应该同心戮力不是吗?”
“敌人相同!你便是……”颜沐萍还欲继续纠缠,易谦赶忙一把拉开她沉声道:“不知胡掌柜看出了些什么,”
胡掌柜冷笑道:“没看出,只是我听人说。在颜大公子身上闻到了很浓的止血散气味。这是一种很低劣的栽赃。杀人者不仅是对着你们颜家更是来找我胡某人的晦气,所以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相同。从今天起你们颜家的安危由我负责,我倒是想看看哪位朋友想诬陷胡某。”
“不必了,我们颜家安危不劳他人费心。”说完颜沐萍做出了端茶送客的手势。但易谦看出来了,颜沐萍此刻应该是相信了胡掌柜的话,杀害颜宽仁的另有其人。
接下来颜沐萍雇佣了大量镖师看守颜府,易谦也带着兰芷住进了颜府。可往后的数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一件好事,可也代表着杀害颜宽仁的凶手并未露出任何破晓。
今日像往日一样,明月当空易谦练完剑正准备睡下,忽然听到了一声声不断的“蛙鸣”。说是蛙鸣实际上声音却远比真正的蛙鸣低沉许多。易谦好奇之下循声寻去却万万没有想到发出这等怪声的竟然是他养的那只小龟。
此刻那只被困在缸中的小***伸出好长,四只爪子不停挠着缸壁看样子十分的想爬出缸外。易谦可真是吃了一惊,他还从来不知龟竟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易谦伸手想将龟从缸中取出,谁知那只龟竟然用它那短粗的爪子狠狠抓了一下易谦手掌
易谦吃痛之下一松手任由那只小龟跌在了地上,那只小龟落地之后拼命摆动那短粗的四肢向院门口方向跑去,速度之快,嗯……比之兔子正常行走是慢上太多了。但对于一只龟来说,恐怕已经是极速了。
四肢极速摆动也就罢了,关键是它那小脑袋还拼命的往前伸,好像拉长脖子便能从那沉重的龟甲中脱身让其速度更快似的。那可笑的样子让易谦不禁一乐收了把它抓回缸里的打算,他倒要看看这只龟要跑去哪里。
过了好一会小龟才爬出院门,在此期间易谦好些等睡着了。不得已易谦只好再次把龟从地上拿起来,准备明日好好搞清楚,一只龟怎么会叫,难道天下间还有会叫的龟。
平日里这是只很懒,很胆小的龟,每次被易谦拿在手中大多选择把头和四肢收回壳里。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拼命的摆动着它的四根小短腿,头更是向东不断的探着。
“你是要往东吗?”易谦轻声说了一句出了院门往东拐去。刚走了几步,小龟的头虽然还是伸着可明显没有先前那般用力了。
“东边有什么让你这么激动。”易谦收起笑容开始正视起小龟今日的异样来。这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龟,小时候易谦心里便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些年照顾下来,这只龟除了比一般龟更懒、更胆小外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不过易谦现在回想起来师父见到这只龟的脸色是万分的不寻常,像是有些惊喜又像是有些疑惑。易谦不知师父心中想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师父认识卖这只龟的那位商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