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花赫儿还没反应,陈辛宴当即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涨红了脸瞪着夜不绝。
花赫儿挑眉,扭头看了过来。
陈辛宴胸口剧烈起伏,气鼓鼓的道:“你家主子难道看不见这里还有一个人吗?为什么只单问她?”
“额……”
夜不绝眯起眸子深深的看了眼陈辛宴,陈辛宴的身份他自是知晓,不过一个世家纨绔子弟,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不过现如今看来,这纨绔子弟倒是有点意思。
“没见过把自己卖了还这么开心的。”
花大人无语,顺手塞了一块糕点堵住了陈辛宴的嘴。
夜不绝笑笑,看了看花赫儿又看了眼陈辛宴,笑问:“大人的朋友,有趣。”
“有趣也不卖。”
花大人瘪瘪嘴,“你家主子今日设宴,不应该只为了请我喝喝酒聊聊天吧?”
夜不绝惬意的撑着胳膊半靠在桌案后,双眸深邃,似是一道无底寒潭,引着人沉沦,“花大人在青天县声望颇高,又与圣盗关系密切,我家主子,想要与大人结交。”
“你家主子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
花大人揉着脑袋,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我在青天县的名声都是炒作出来的,至于与苏大当家的关系密切,天地良心,我与苏大当家清清白白,你家主子若是喜欢苏盗盗,大可直接与苏大当家的结交便是。”
花赫儿四两拨千斤,将夜不绝的话头挑开。
夜不绝愣了下,半晌,这才倏地笑了起来,他拂拂袖子起身,慢悠悠的道:“装模作样是个累人的事情,你说是么,花大人?”
他语气平静,但隐藏杀机。
暗处,离孽握着剑的手一紧,正要动手,谁知腰间突然一痛,他双腿发软,便倒在了地上,没了知觉。
而此时,花大人正撑着下巴,一脸天真的望着眼前的人,借着月色,她双眸清澈,里面像是盛了一汪清泉,令人不自觉的想要去打碎这片清澈。
她砸吧砸吧嘴,“谁说不是呢?九皇子殿下费尽心思,是想杀了我?”
夜不绝笑意一僵,猛地扭头,目光瞬间凶狠起来,连带着那张俊俏的脸都有些狰狞,他瞪着花赫儿,一字一句道:“你何时认出我的?”
花大人吸吸鼻子,一脸无辜道:“殿下,下次想要装模作样之前,记得把身上的龙涎香处理干净点,另外,整座宅邸的人见着你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怎么,殿下经常吃人么?”
‘噗……’陈小公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夜不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看来花大人已经做出选择了?”
选择?
选你大爷!
花大人今日不知为何,心气颇为不顺。好好的一场鸿门宴,不先给人吃饱喝足,一上来就做买卖生意,合适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何必做选择?”
花大人起身,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将桌子上的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咔嚓’一声,琉璃盏碎成渣。
夜不绝眉心一跳,当即一声喝道:“动手!”
电石火花间,从四周涌出无数侍卫,手持兵器,凶神恶煞,朝着花赫儿和陈辛宴逼了过来。
花大人不动声色,慢腾腾的道:“殿下,本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您就这么动手,怕是不妥吧?”
“花大人擅离职守,在下不过是按律捉拿,花大人反抗,失手错杀。”
夜不绝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想来是早已算计好了这一切的。
花大人拍拍手,不由得感慨道:“殿下编故事的本事要是能用在做人上,那可就太好了。”
夜不绝眉心轻蹙,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花赫儿,巧言善辩在我这儿没用,早早受死,早日投胎,于你,也是好事。”
他丫丫的,这九皇子莫不是吃了脑残丸长大的?
花大人环着胳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若是杀了我,榕城县衙里我那帮兄弟,必然会踏平你这小破院子。”
“榕城县衙里,不都是些青田寨的山匪?在下奉命剿匪,乃是大功一件。”
夜不绝淡淡道。
花赫儿挑眉,似笑非笑,“您还真是厚颜无耻至极啊。不过,您确定,您有本事剿灭他们?”
花大人话落,门外忽然冲进来无数的壮汉,为首的,不是胡汉三又是谁?
他大刀阔斧,肩上扛着把大刀,扯着嗓门叫道:“大人,俺在外头蹲的腿脚都麻了!一个没忍住就先进来了,大人见谅啊。”
花大人摆摆手,指了指夜不绝,淡淡道:“这位九皇子,说要剿匪。你自己解释一下吧。”
“剿匪?”胡汉三活像是吃了炸药,炸了起来,“大人!俺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啊!不信让他去看资料,俺们虽然住在山上,但是作奸犯科那些混账之举,跟俺们没有半毛线的关系啊!”
花大人挠挠脑袋,她觉得胡汉三这厮不去演戏实在是屈才了。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说书的吗?”
夜不绝气的眼角直突突,眼下人都安排好了,这群山匪竟然跟看不见似的,还在他面前蹦跶,这对于九皇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花大人默默地叹了口气,无辜道:“殿下,要打架的人一直是你,本官可什么都没说。”
夜不绝冷冷的瞪着花赫儿,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狠毒异常。
“花赫儿,既然今日你把他们叫来了,那也正好,省的我还要另外分出人马动手。”
花大人打断他的话,“殿下,冒昧问一句,皇子亲王私自屯兵,打造兵器,这是个什么罪名?”
夜不绝眯起眸子,“还想挣扎?”
花大人摆摆手,一本正经道:“今日都落在了殿下手里,总得殊死一搏,让我死个明白吧?”
毕竟造反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干的。
当今太子身后有国舅这么一棵大树,都不敢玩这一套,这九皇子听说身后毫无势力,声望也不如太子,就连御司诏都不看好他,这样的人造反,等到了京城门口,这是给人当活靶子么?
花大人忍不住吐槽,不过说到底,这人总归是有些手段的。
夜不绝上前一步,手上的杯盏随着他走近,一点点碎裂。
那声音落在花赫儿耳朵里,像极了骨头被捏成渣子的感觉。
凶残,太他么凶残了。
花大人吸吸鼻子,对上夜不绝的视线。
月上云梢,按理说当时赏花赏月把酒言欢的时辰,可今日,这时候,最适合杀人了。
夜不绝优雅的走到花大人面前,抬手按住花大人的肩膀。
‘咔嚓’一声,花赫儿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大人!”
胡汉三正要上前,却被花赫儿抬手拦住。她面不改色,笑若春风,柔声道:“殿下,你想谋反,是吧?”
“难道不应该吗!”
瞬间,夜不绝眸子猩红,像是一头受过伤后发狂的野兽,咆哮出声;“我矜矜业业,多年来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可他呢?把我当做棋子,用完了就踢到一边!那群太监,说我不祥,他就把我贬黜出京。山高水远,贫瘠之最的蛮荒之地!连那些最废物的皇子一个个的都能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我要落得这个下场?”
夜不绝的声音穿过黑夜,压抑多年,在这蛮荒之地,抑郁不得志,心中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似乎都迸发出来。
只可惜,花赫儿不是那个对不住他的人。
花大人叹了口气,别人都是坑爹,这九皇子倒好,爹坑儿子,儿子坑爹,谁也不逞多让。
“你若是想回京城,方法很多,为何非要用这种?”
夜不绝冷哼一声,眼眶泛红。
他想起昨日那个给他买鞋子,给他买吃食的那个花赫儿,眼神纯澈,不为权势富贵接近他,不为他身份落魄而鄙夷他。可惜,这个人是花赫儿。
“身在皇室,还能有什么方法?”
他若想回去,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不像是旁人回家一般容易,而是要忍受来自各方的目光,嘲讽的,鄙视的,不屑的,以及……恨不得他永远回去不的。
他若要回去,必然是荣光加身。
可惜,花赫儿不会懂。
夜不绝倏地一笑,那张脸,迎着月色,美的凄凉。花赫儿心头忽然有些不忍。
身在皇室,身不由己。
权利像是一个深渊,只要陷入分毫,便身不由己,再难脱身。
花赫儿抬眸,“既然这样,就不必多说了。”
她勾唇一笑,缓缓坐下。
陈辛宴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把小剪刀,紧紧地攥在手里,“大人你放心,师傅不在,我一定护你周全!”
说着,就不由得被口水狠狠的呛住了。
天地良心,花赫儿不是鄙视他,可她总觉得这厮给师门丢脸了。
“花赫儿,你或许会是当朝名流,可惜你不懂朝堂,像你这样的,早晚都得丧命。今日死在我手上,也不枉费你来这榕城一趟。”
夜不绝说罢,手指一动,那些侍卫立马朝着花赫儿举起刀杀了过来。
胡汉三以一当十,将花赫儿护在身后。
然而,他们没看见的是,暗处,一道箭矢正对准了花赫儿,忽然,那人手一松,‘吭’的一声,箭矢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