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赫儿面不改色,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指。那箭矢划破夜空,箭头泛着幽兰色,仿佛是猝了毒。
陈辛宴耳朵一动,“大人小心!”
然而,他始终是功力不佳,为时已晚。
陈辛宴吓得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脸都白了。
花赫儿闭上眼,只觉得一道罡风在自己耳边刮过,吹散了她竖起来的头发,瞬间,三千青丝披散下来,遮住了花赫儿的半张脸。
身前,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清冽的寒意裹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花赫儿嘴角微微上扬,睁开眼。
月色如水,洒了那人一身光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银光之中。
他出现的瞬间,天地瞬间失色,说是天人临世也不为过。
夜不绝怔怔的看着从天而降的这人,隔空将他引以为傲的弓弩箭化的粉碎,这人的功力,到底深厚到了什么地步!
他不敢想象,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寒意袭卷全身。
“你,你是……”
苏冥朔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子,淡淡道:“她的人。”
她的人。
这三个字,像是一股温泉,瞬间涌入花赫儿心里。
她抬眸,看向苏冥朔,那颀长的身影,清冷如旧,似乎消瘦了些。
花赫儿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小脸一红,正要开口,熟料身侧,一道身影比她更快,飞一般的扑了上去。
“师傅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人打死了!”
陈辛宴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一条流浪狗好不容易找到了主人,奋力的摇着尾巴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般。
然而,不等陈辛宴扑过去,就被苏大当家的一袖子挥开,正好摔进了胡汉三的怀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
胡汉三憨厚一笑,脑门上冒着汗,“陈公子别怕,俺胡汉三不会让你被打死的。”
“啊……”
“万一打个残废,俺们青田寨也是养的起的。”
胡汉三话落,只觉得一道凌厉的视线扫了过来,紧接着,寒光一闪,他身子一侧,一脚踹飞了偷袭的一个侍卫。
夜不绝脸色阴沉,死死地瞪向苏冥朔,这人,他瞧着眼熟。
“圣盗,苏冥朔!”
他开口,带着有种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畏惧。
圣盗之名,早已传遍天下。
苏冥朔这三个字,当初令人闻风丧胆之名并非夸大。可他分明查清楚了,苏冥朔此番并未一同跟来。甚至可靠情报称,苏冥朔在京城!
苏冥朔视线扫过桌子上的酒菜,嗤笑一声,淡淡道:“倒也有些气度。”
这些酒菜之中,没有下毒。只不过,这处宅子里的侍卫,只怕是不够一千,也有八百了。
就在这时,花大人拽了拽苏冥朔的袖子,低声道:“是挺有气度的,我作证。”
好歹还让她吃饱了上路了。然而这话听在苏大当家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他当即蹙眉,扭头幽幽的扫了眼花赫儿,冷哼出声,“你再说一遍?”
啧啧,有股酸味儿,谁家的醋坛子翻了?
花大人连忙讨好一笑,缩缩脖子,躲在苏冥朔身后。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把夜不绝当成了空气。
一时间,夜不绝的脸色黑的都能滴出墨来,“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瞬间,四周突然出现上百的弓箭手,箭矢毫无意外的对准了花赫儿和苏冥朔等人。
花大人摸摸鼻子,转身坐下吃东西。
陈辛宴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师傅,你,你就一个人吗?”
这要是只有一个人,待会儿师傅肯定是顾着花大人的。
胡汉三哈哈一笑,安抚道:“陈公子放心,俺们大当家一个人绰绰有余。”
花大人默默坐下吃糕点,别的不说,夜不绝这里的厨子倒是不错。花赫儿心满意足,也不枉费她刚才受惊一场了。
夜不绝森冷的眸子扫视一圈,“苏大当家的勇猛,在下佩服。不过,天下勇士,若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早归黄土!”
话音落地,瞬间,万箭齐发,箭雨密密麻麻的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花赫儿面不改色,吃的欢快。
陈辛宴死死地揪着胡汉三的袖子,小脸一片惨白,“师傅,来世一定要收我为弟子啊!”
“聒噪。”
苏冥朔淡淡一声,脚下一动,瞬间,那箭雨像是被一道劲风折断,哗啦啦的砸在地上。
变故只发生在这瞬间,夜不绝大惊,咬咬牙,忽的拔剑而出,“你若不死,今日我亡!”
天下人只知道九皇子文武双全,可却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
苏冥朔眉头微微蹙起,迎着那长剑而去,浑身内力化作一柄剑,与夜不绝交缠几十回合。
周围的侍卫们一窝蜂的朝着花赫儿杀了过来,此时,青田寨众人拦在花赫儿身前,还没动手,就听见‘噗’的一声,夜不绝身形踉跄两下,‘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他目光哀怨,透着不甘,“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来拦我!”
“你太贪心了。”
苏冥朔收回手,无人看见,他收手的瞬间,夜不绝痛苦的神情。
夜不绝抬起头,眸子染了血,愤愤的看向苏冥朔,忽然仰天笑了起来。
有一种人,即便再多的危险,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场笑谈。
而这种人,显然苏冥朔就是之一。
夜不绝耳朵动了动,侧头看向门外,笑道:“想来,苏大当家的带来的人,不止这些吧?”
花赫儿趁着这空抬头,“没带多少人吧?兴师动众的,本官不要面子的么。”
陈辛宴在一旁深以为然,“是啊,羊入虎口这种事,确实有损官威。”
花赫儿吸吸鼻子,“本官也不是故意的。说起来,九皇子造反,本官作为证人,好歹也是大功一件。”
陈辛宴捂着脸,“大人,今日师傅要是不来,您恐怕不是证人,而是死人咯。”
花赫儿:“……”
“现在把他毒哑巴了,还来得及么?
苏大当家单手甩出一只箭矢的瞬间,还不忘扭头宠溺道:“随你。”
陈辛宴:“……”
呜呜呜,师傅啊,我还是亲生的嘛!
夜不绝上前一步,“都住手。”
残存的侍卫停下动作,回头不解的看向夜不绝。
他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本王,本想带着你们一起杀入京城,尝一尝那皇家盛宴,享一享那富贵荣华,做一做那人上之人。可惜,天命待我凉薄,此番宏愿,今生无望。苏大当家的功力深厚,我自知不是对手,尔等,也绝不是对手。”
他顿了顿,宅院外,似乎有马蹄声响起,整肃统一,不像是寻常将士。
花赫儿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拍拍手起身,“他这是要交代遗言了?”
苏冥朔忽的转身,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耳边,传来一道刀刺入皮肉的声音,花赫儿眉头一跳,没敢动。
夜不绝的声音虚弱,却犹带着不甘,“不是我不行,我没有输,我只是,不得上天厚爱!”
他话落,突然惨笑一声,“花大人,你与这样的人相交,早晚,会死无……”
花赫儿忽然扑进苏冥朔怀里,苏大当家的心头一颤,捂住她的耳朵,脚尖一点,飞身离去。
而在他们离开的瞬间,宅院外,刀剑相交声,杀戮声响起,以及陈辛宴陈小公子被胡汉三扛在肩头嗷嗷的叫喊声。
花赫儿:“……”
她也开始怀疑,陈辛宴不是亲生的吧?
深夜寒凉,榕城县衙里,空无一人。
青田寨众人,忙着看守夜不绝一派余孽,而苏冥朔带来的人,神不知鬼不觉,不知所踪。
花大人撑着下巴,守在一处屋外,屋内,水声潺潺,香烟袅袅,正是苏大当家的沐浴也。
说起来,苏大当家的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有些事情真是讲究的不行。比如这衣服,一日要换许多次,若是赶路,每日必然沐浴,且沐浴的规格还极高。花大人不由得想起当初温泉一事。
她撑着下巴正等着苏冥朔出来,冷不丁的,一股阴风忽的袭来。
空气中,还飘着一抹诡异的味道。
花赫儿侧过头,只见空中一道了绿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声音倏地响起,“苏冥朔,今天老娘就要替我家大人讨个公道!”
“叶霓!”
卧槽!
花大人当即一蹦而起,“你听我解释啊!”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怎么把叶霓骗走的。
不过,那会使毒之人,为何没有再出现?
顾不得多想,花赫儿紧盯着叶霓,生怕这厮一个激动之下,甩出毒门技能,伤着了自己。
叶霓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大人,您不用惧怕这种负心汉,今日老娘就算是死,也要给你把这公道要回来。”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都是误会啊!”
花赫儿急忙抱住叶霓大腿:“明天我给你好好解释。”
“大人!这厮虽然容貌不错,生的俊俏,但是天下好儿郎多了去了!既然他苏冥朔无情在先,攀上高枝,您还护着他作甚!”
花赫儿一噎,“不是,我……”
突然,紧闭的门,‘嘎吱’一声打开,屋内,某人面色淡然,一袭白衣飘然若仙,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他眸子一转,目不转睛的看向花赫儿,笑问:
“哦?苏某倒是不知,自己几时无情辜负花大人,另攀高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