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火折子明明灭灭,窗外的冷风毫不客气的卷了进来,本已是深秋,寒凉之意更是明显。
屋内虽然清简破败,但是也算是干净,如何也算不上是荒废多年。
那传说中的琴声,只怕也是这人为了吓退外来人弄出来的。
在花赫儿目光的逼视下,少年脸色渐白,剑眉凝在一起,似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花赫儿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着急,反而百无聊赖的找了个地方舒服的坐了下来——窗前的地面,光线好,方便打不过就跑。
两人对峙良久,花赫儿腿都坐麻了,正要换个姿势。
谁料,少年却忽然走到他身侧,端正的坐了下来。
做的端庄笔直,像是一块美玉杵在地面。
花赫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动了。
“我问大人借钱是真,也必然会归还。”
少年轻声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在微弱火光的掩映中晦涩难辨。
花赫儿嗯了一声,又觉得听起来似乎有点敷衍,于是正正经经道:“这都是小事,你忘了忘了,许是能成大事。”
比如离孽会扛着自己的剑追杀上门。
对于离孽而言,一文钱都是富有的标志!
少年心中本还有些紧张,此时被花赫儿插混打混一通,顿时无语了,深吸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看来传闻不假,这个县令脑子的确有点问题。
少年如是想。
花赫儿撸了把怀中公鸡的毛,笑眯眯的道:“刘家小公子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
少年浑身一僵,眼底风起云涌,沉默半晌,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是谁派来的?”
少年的紧张花赫儿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纳闷:怎么,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像坏人吗?
叶霓冒出个脑袋,忽然低声道了句:“大人,你先聊着,我发现了好东西。”
想必是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毒物,或者就是小青的食物。
花赫儿微微颔首,她便从怀里摸出小青,一人一蛙便出了门。
大概是没见过有人养青蛙当宠物的,少年的视线略显疑惑,不过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他便恢复常色,可见少年的修为教养尚且不错。
当然,如果少年再多看几眼,花赫儿不保证叶霓这活祖宗会不会冲上来剜了他的眼珠子。
“我方才你问我,是谁派你来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能派遣的动小爷的人,还没出生呢。”
门外,叶霓狂翻白眼:啊呸!凑不要脸!苏大当家的眉头一皱是谁巴巴的赶凑过去?
屋外,风轻云动,雾气渐重,远远看去,倒像是卷着一团白色的水雾从天边袭来,卷起蹲在墙边上给小青找口粮的叶霓的衣角。
此时,花赫儿与少年四目相对,没有火光四射,也没有惺惺相惜,只有两人发自内心的同一个感慨:真他么的冷啊!
花大人作为地方父母官,尤其是在人前,即便是冷那也是冷的十分的端庄的,她缩了缩脖子,绷着脸等少年回话。
沉吟片刻,微微扬起下巴,眉头依旧紧锁,好像是来要债的结果碰上了个无赖似的。
他开口,声音清冷:“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花赫儿打心眼里觉得,这少年跟刺猬可能是走散多年的兄弟。不然说话怎么这么刺刺的呢?
她轻笑道:“为了你的脑袋……”
“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的走狗!”
“里的才华……”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结果待花赫儿话音落下后,不止是她愣住了,连少年都有些呆了。
他近日去县衙时,见到这县令的第一眼就是:小白脸。
第二眼,又觉得这是个有点不正经的小白脸。
现如今,少年对她又有了新的定义:脑子有坑的不正经小白脸。
当然,这番内心活动,花赫儿是无从知晓了。
于是花大人秉持着和善友好的原则,继续道:“你如今藏身在此处,若是真有有心人找来,你也躲不掉,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少年蹙眉,“我凭什么信你?”
花赫儿忽的勾唇一笑,从背后拿出自己开过光的瓢,朝着房顶上一扔。
“啊!”
一声惨叫,房梁上那无辜之人就这么被打了下来。
那人眨眨眼,一脸郁闷:公子,属下有罪,请公子责罚。
少年倒吸了口气,双手攥的死死地,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花赫儿忽的弯腰,朝着少年行了一礼:“我知你身份贵重,今日我并非对你有所企图,只是觉得应该帮你一把,若你信得过我,在这青天县的诸多事宜,便交给我处理。”
信得过?
少年清冷的眸子在听闻此言后,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灵动。
少顷,他理了理衣裳,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花赫儿回了一礼。
这几日天气不爽,不是阴天便是下雨,许是因为冷了,街头巷尾闲话家常的百姓都少了大半。
“哎,听说那学堂修好了,先生都开始准备收弟子了。你家那傻蛋儿送去识个字不?”
“我家狗蛋不是那块料啊!你倒是想送,可惜你家没儿子,哈哈哈!”
“啊呸,臭嘴的!”
“别吵别吵,前两天俺家婆娘路过的时候,说是瞧见一个好俊俏的先生,就在那学堂里头呢。”
“你媳妇?你媳妇三米开外人畜不分,还能看得出来俊俏呢?”
……
百姓们的议论声,被一墙隔离在素斋的一墙之外。
虽是深秋,素斋里却毫无萧瑟之意,回廊外的花园里,花开正好。
苏大当家的院子外,一株硕大的合欢树开出一大片荫凉。屋外,芭蕉落雨,屋内沉香袅袅。
隔着帷幔,隐约可见里头两人的身影。
此时已至晌午,花赫儿昨夜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清晨,方才算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苏冥朔轻手轻脚的拨弄开花赫儿脸上的头发,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
“傻子。”
他没好气的捏了捏花赫儿脸上的肉,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瘦了?
不多时,苏大当家的便轻手轻脚的起身,换好衣服出门。
门外,寒山正坐在一块木头桩子上削着苹果。硕大的苹果到了他手里,好像瞬间缩小了一倍似的。加上寒山这双手,从来只会削人,何时会削苹果了?是以这苹果削的歪歪扭扭。
见苏冥朔出来,寒山连忙起身,“主子。”
苏冥朔微微颔首,“别闹出动静吵到她。”
“是。”
寒山恭敬点头,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家主子这真是要把花大人宠上天啊。
这些日子有些人不安分的想要对青天县下手,要不是主子明里暗里的拦下来,只怕这青天县这些日子也不会太平至此。
苏冥朔说完,转身便朝着小后厨走去。
谁知,他还没走远,院子外,便飞来一道身影,手上捏着一把扇子,头顶戴着金冠,远远的看到苏冥朔,便开口嗷嗷的嚷嚷起来:“师傅,师傅我可想死你了!”
这喊声,像是一道惊雷,瞬间炸开了这边寂静的素斋。
寒山心头暗道一声不好,一回头,便见自家主子果然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一字一句道:“扔出去!”
陈辛宴一见到苏冥朔,就跟鱼儿见了水似的,正兴奋的跑过来,却不想人还没过来,就被寒山一把拎了起来,‘嗖’的一下,呈抛物线给扔了出去。
寒山:“……活该。”
苏大当家的揉着眉心,身后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苏冥朔,隔壁又杀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