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连日周折，终于看见海了。
那种满眼黄沙看不到边的感觉，属实是不好。
南郭佳人兴奋的冲过去，一个浪头拍过来，溅了一身水，惹得她咯咯笑起来。
“小道长。”许瑞俏声音响起，“现在放归死得明白吗？”
“好。”休与点点头。
碾尘解下包裹，镜子一见光，像是表面的灰尘怕光，在阳光下呲呲作响。
“这怎么了？”南郭佳人忌惮，怕这孤魂又来害她。
“没事，只是鬼魂有点不适应。”休与嘴上安慰，手上可是捏着符咒，与人处事，谨慎为上。
那团黑气扭动着，似乎极为兴奋。
对于在沙漠里困到死的孤魂来说，这一刻该是多满足。
“恩人。”黑色发出的声音极为难听，像是十几个破了嗓子的人争先恐后的突出这两个字。
“你要归散了？”休与抬头，神台清明。
“是。”
“那走之前，我想问你些事情。”
“好。”大概是大太阳下，有些吃力，只做简短的回答。
“梦里幻化的事情可都是真的吗？”
“是。”
“为什么我们有的是发生的，有的是未发生的？”
“心中纠缠，各有不同。或沉迷过去，或窥探未来。”
“这样啊。”
“恩人大作为。”
说完这句，黑气支撑不住一般，没了声音。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海水旋着，裹着黑气退了。
“这沙漠和海离的不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困住？”南郭佳人不解。
“或许，是最后一步，没了信念和希望吧。”休与若有所思。
心中纠缠，各有不同。
她的纠缠是过去，那父母的事，好像也没她什么要做的。突然了却一件事，好像又有些不习惯，该杀的，他师父都杀了。师父说的等她娘十二年，那就一起等吧。
碾尘心中却不像休与这么释然解脱。
“我们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我要吃鱼！”南郭佳人在沙子上踩出脚印，指挥着小黑下水，自己则在岸边到处翻海货。
碾尘从过来的绿色地带，找了些枯草，准备生火。
休与倒了倒水袋，没几口了。
看看前面的海，这么多水却不能喝，还得自己想办法。
这倒也难不倒她，翻手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锅具。这戒指只能存些物件，存不成吃食饮水，沙漠里风暴大，那些必需品也不敢放戒指里。万一戒指掉了，就什么都没了，戒指这样小，也不好找。
碾尘生了火，正拿剑挑个海螺烤着。休与过去放上锅，取了海水放在里面煮，每过一会就拿起来锅盖，把蒸馏水滴进水袋。如此反复，得了一袋子水。
“休与，干嘛不直接喝煮的水？”南郭佳人盯着碾尘手上的海螺，见休与不挺的浪费柴火，就为了取一袋子水。
“海水不能直接喝的。”休与塞紧水袋放在腰间。
“怪不得小黑刚刚下水，见它喝一口就吐了。”
“野外的水不知道有没有毒，最好都不要喝。”
“我师侄懂得可真多。”南郭佳人夸赞。
没办法，休与打小听的睡前故事，不是妖魔鬼怪，就是陷入险境，大多是师父经历的，她跟着长了不少见识。
一夜好眠。
除了碾尘。
他睡不着，连日的疲乏也不能让他入睡。
“你还在想着你师父的深仇大恨吗？”
是哥哥宜苏的声音。
“哥。”
“我知道你心里彷徨，一面是养育你十几年的恩师，一面是残酷的真相。”
“我不知道该信谁。”
“你怀疑那个死得明白让你入的梦境是假的吗？”
“嗯，可是，梦里又太过真实。我，实在不知道。”
“那我们自己查查就好了，等查到了真相，再说。”
“嗯，好。”碾尘轻轻调整了坐姿，继续靠在礁石上。
良久，宜苏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舍不得你休与山的朋友吗？”
“嗯。”碾尘轻轻应了一声。
“那就多留些日子，迟一些面对那些。”
“不必，等这趟送了他们回休与山，我便离开。”
“舍得？”
碾尘不语。
天亮时，碾尘早就收拾好了行囊。
按照路线，找到入海口，逆流而上，第一片丛林。
入海口是找到了，逆流而上，迟迟没看到什么丛林。
南郭佳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拿手不住的扇风。
“我说，这路没错吗？”
碾尘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是没错。”
“那就在这休息一下吧。”休与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下。
碾尘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水袋，先喝了一口，又喂了一些给小黑。
小黑食量大，碾尘晃了晃水袋，已经没有了。
“师姐，我去取水。”
“嗯，小心些。”
“好。”碾尘提起剑带上水袋，取水去了。
河水湍急，碾尘找了处相对平缓的地带。
草木茂盛，需得拨开快一人高的草木。
碾尘朝前迈了一步，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不对劲儿。
低头一看，脚底下那淤泥像是双手，慢慢拖着他的靴子往下拽。
碾尘试着，往上拔了拔靴子，但觉自己越是用力，那淤泥的额力量就越是大。
不及多想，御剑脱靴。
幸好碾尘反应快，若是靴子整个陷进去，想脱也脱不下来了。
“怎么了？”休与听到有动静，赶忙过来。
“别过来，有古怪。”
碾尘御剑落到休与身边。
“什么东西？”
“不知道，只觉得好像不是普通的淤泥。”
“河边这种软泥沙不是很正常吗？哪里不一样了？”南郭佳人伸着脖子看刚刚碾尘出来的地方。
“是古怪。”休与蹲下身来，目光停留在碾尘的白色袜子上。
碾尘一向爱干净，此刻本是洁白的袜子上多了两道黑印。
“或许是他自己弄脏的呢。”南郭佳人随着目光也看到了，连日在外赶路，有些脏兮兮的很正常。
“我昨晚刚换的。”碾尘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缩了缩脚。
“把袜子脱了。”休与丝毫不在意碾尘的扭捏。
“哎，会不会臭死人啊。”南郭佳人轻笑着，调侃。
“哎呀，让你脱你就脱。”休与有些不耐烦，“你再不脱，你这脚废了可莫怪师姐。”
“是。”碾尘不敢怠慢，脱了袜子，叫上赫然出现了两道和袜子上一样的黑印子。
“哇，这怎么回事？”南郭佳人原本准备捂住鼻子的，手抬到一半，就被碾尘脚上的黑印子吸引。
“是鬼爪。”休与仔细看了看，“不妨事，没有很严重。”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颗婉儿姐给带的药丸，嚼碎了，抬头含糊着跟碾尘说了句，别动，就朝碾尘脚上吐了口。
“咦，”南郭佳人一脸嫌弃，“师侄儿，你这有些恶心。”
小黑凑过去闻了闻碾尘的脚。
“喂，你这狗儿，不嫌弃臭吗？”南郭佳人更加嫌弃了。
“师姐是在为我消了这鬼爪，”碾尘解释，“小黑说没事了，多谢师姐。”
“嗯，没事就好，这地方古怪，不知道又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干嘛离开啊，本公主倒要看看什么妖魔鬼怪。”南郭佳人一插腰，昂着头，“本公主这次出来就是降妖伏魔的!”
“那恭祝师叔降妖伏魔成功。”休与一礼，转头扶着碾尘走远了些，坐下来。
“哎！”南郭佳人忌惮的看了眼不远处的那片淤泥，转身就跑向休与，嘴里头还嚷嚷着，“你这样胆小，怎么配做本公主的师侄儿！”
“师叔，你都忘了？”
“忘了什么？”
“哎，”休与故意装作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
“我为什么要受这个苦啊！”
“我为什么要遭这个罪啊！”
休与学得太像，尤其是那昂着头看天的模样，引的碾尘也忍不住低低的笑起来。
“你学我？”南郭佳人上前推了一把休与，“你敢冒犯师叔，看本公主不要你好看。”
说着就去挠休与的痒痒，休与咯咯的笑起来，靠在身后的包裹上。
“嗯？”休与觉得身后的包裹不对劲。
“你休想我饶过你。”南郭佳人还要上前。
“师叔师叔，真的不对劲。”休与摸了一把包裹，这是装镜子的那个。
“怎么了？”碾尘问。
休与摸了把包裹，“这镜子好像在抖。”
“莫非是要找到辉了，两面镜子产生了反应？”
“说不定，拿出来，问问许姐姐。”
休与说着揭开包裹，碾尘和南郭佳人也凑过来。
“许姐姐？”
休与连叫了几声，也没见许瑞俏出现。
几人对视一眼，休与皱着眉，“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会不会是刚才那个淤泥的地方？”
管闲事的命，想躲都躲不掉。
休与拿着镜子，朝淤泥的方向迈了一步，果然抖的更为厉害。
“果然是了，不知道现在许姐姐怎么样，会不会是那位娘娘姐弟相见，压制了她。”休与猜测。
“不如我再去看看，辉也许就埋在那淤泥下面。”
“不可，那辉定是难缠，你去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
“用这个。”休与掏出来一张符咒，还好她家底够厚，不然就这么动不动就上灵符，不得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