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沙漠冷飕飕的,休与一众不由得挨的更近,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休与还在想,为什么只有她的梦不是愿望成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黑夜里的沙漠只有风声,没虫叫没鸟鸣,突然一声女子哭泣,吓得几人一哆嗦。
南郭佳人头发刷的一下就立起来了,哆嗦着嘴唇,
“听......听见了吗?”
“嗯,看来又来了。”休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大家静神,不要四处看,以免中招。”
风里夹着哭声,像是绕着众人盘旋,南郭佳人闭上眼睛,拿手死死的捂住耳朵,终是忍耐不住,大声叫起来,
“我为什么要收这个苦啊!”
“滚开!再来烦我,本公主诛你九族!”
“再哭,把你头拧下来!舌头给你割了!再......再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哭声在南郭佳人的咒骂中忽然停了。
众人正疑惑,哭声又起,这次夹带了句话,那声音可不像哭声那么女子,犹如很多人一起嘶吼,
“我好惨,我好惨啊......呜呜呜呜。”
“小道长,”许瑞俏轻身飘出来,众人正是神经紧张的时候,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
“小道长莫怕,现在这阵法限制,我只勉力出来说几句话,帮不上忙。”
“可是这阵法一撤,外面的就进来了。”
“我有把握,道长可愿相信我?”
休与沉吟,看了眼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就算天亮了,白天这东西也会来骚扰。
“好。”休与点点头,朝碾尘示意,揭开镜子的包裹。
“休与,真要这样?”南郭佳人一把抓住休与手臂,十分担心。
“没事,来。”休与说着给南郭佳人捻了张符咒,这还没到目的地,符咒就耗费了大半,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怎么办,没办法,过一关算一关吧。
休与指尖一转,阵法上的符咒自燃,阵门大开。
风声一瞬骤停,
“镜向东南。”碾尘闻言,一翻手,镜子转个半个圈,面向东南方向。
疾风略过,夹着沙粒,许瑞俏扑了个空。
“镜向正北!”碾尘闻言照做。
这次中了。
镜身不住抖动,像是在和风拉扯,好在最终静止下来。
许瑞俏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定了定,
“小道长,抓到了。”
“这么快!早知道这么简单,早点动手啊。”南郭佳人对刚刚还心有余悸。
“我也是被阵法压制了,刚刚实在无能为力。”
“多谢许姐姐。”休与接过话。
“哪里的话,大家本就是为了我才冒险的。”
“可知它来历,能否问它话?”
“现在不行,没有月光我本就不是最好状态,如今只是勉力压制了它,恕我无能。”
“那许姐姐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妖怪。”
“好。”
片刻之后,许瑞俏开口,
“它是沙漠中死去的人,无处飘散,聚合在一起。”
“那它是不是有什么,比如使人陷入幻想梦境的本事?”
“嗯,它很胆小,能看透人心,还有,”许瑞俏顿了顿,似乎在等着谁说话,“它说它叫死得明白,能让人看到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最想知道的事情?真实的?”
“是的,都是真的。”
休与张了张嘴巴,都是真的?!
“那我真的成了掌教?”南郭佳人跳起来,开心的转圈圈。
小黑在那使劲摇尾巴,不是自己长得,怕是要被他摇断了。
碾尘一脸不可置信的皱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颠覆他三观的事情。
还好现在没人观察他的表情。
他也做了梦,梦里都是他爹娘在受苦,那些屈辱让他难以启齿。
梦里,他娘是他师父的师妹,和师父有婚约。敖岸山的女弟子,身上的孤傲是那种不容侵犯的。梦里的娘还是个敖岸山的女弟子,冷傲,淡漠。甚至对于师父这个未婚夫也是,太过以礼相待。
许是这点惹怒了师父,那个把碾尘从养护到大的师父,彻彻底底的撕碎了他母亲的这份孤傲。
他猎到了一个狼王。
他沉迷敖岸山秘术。
他嫉妒云卿嫉妒到发疯。
他亲手毁了他的师妹。
那个狼王就是碾尘的爹,那个师妹就是碾尘的娘,那个敖岸山秘术造出来的半妖,就是他。
梦里,他一向孤傲的娘,狼群里最为凶悍的狼王,被师父设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结合。而他成了他师父的牺牲品。
碾尘握紧拳头,后槽牙咬的作响。
如果这就是事实,那他的师父,敖岸山的代掌教,就是他的仇人,杀父杀母,不共戴天的仇人。
碾尘闭了闭眼,梦里哭喊的声音,震荡的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母亲那双猩红的眼睛满是仇恨。
多么可笑,养育他一十二载,教他本事,让他在救了自己哥哥要离开的时候,心怀愧疚,为了报恩,监视他唯一的朋友们。
原本他以为那只是梦。
“碾尘?”
休与摇了摇碾尘,看他双眼充满仇恨,有些吓人。
“师姐。”碾尘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碾尘摸了摸脸,泪水已经冰凉。
“师侄儿,你刚刚想什么了?好吓人啊。”南郭佳人觉得刚刚的碾尘像换了一个人,和平日里沉默寡言,对休与唯命是从的碾尘,完全不一样。
“想起来,很久前的一些事,有些没控制住,让师姐,小师叔挂心了。”
“没事就好。”休与不细问,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出去要紧。
“小道长,这群孤魂生前都是可怜人,在沙漠里讨饭吃,可否满足他们的心愿,让他们自行散了?”本事在镜子里的许瑞俏探出头来。
“什么愿望?”
“他们想有人带他们除了这沙漠,找一个有水的地方,他们再也不想在这沙漠游荡了。”
“这个简单。我们带他们出去就是了。”
“那我替他们谢过道长了。”许瑞俏语气欢快,她本就是个善良的姑娘,当初给张刘两家大笔的金银就能看出来。
休与觉得周围光线变化,原本璀璨的星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烈日当空。
“怎么一下子就天亮了?”南郭佳人也注意到这变化。
“是障眼法。”休与低头围上了纱巾,“走吧,今晚可不能再呆在这沙漠里了。”
几人又上了路,这一路还算顺畅,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担心走错路,水不够,是以几人都尽力忍着少喝水。
小黑连日折腾也不见消瘦,庞大的身躯在前面一晃一晃的,倒是精气神不错,边走边摇尾巴,似乎在开心他以后会成为一方大妖,不过时而哀嚎一声,大概是可怜自己娶了咪咪那个母老虎。
碾尘只是走路,虽是平日里也沉默寡言,但现在的气场就是休与都觉得冷了三分。
南郭佳人倒是开心的不行,若不是连日赶路有些疲乏,她此刻真想开心的跳着走路。
敖岸山掌教,哈哈哈哈,梦里她可是收了那么多弟子,走到哪里不被人恭敬的喊一声掌教?当真是威风啊。
而且越想越觉得合理,她师父是掌教,她自然就是掌教咯。这么简单的逻辑,她以前怎么没想到。
天色将晚,几人已经看到沙漠边缘出现了绿色。
“我们出来了!”南郭佳人开心的奔过去。
“小心些啊师叔!”休与觉得自己为这个小师叔操碎了心。
“师姐不用担心,前面我和小黑都没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我们的确是到了。”
“嗯。”休与心情也好起来,“那走吧。”
小黑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劲头,一直在沙漠中缩在嘴里的舌头,此刻放出来摇摆着,一路奔向前方。
“哈哈哈哈!”南郭佳人看小黑追上她了,也奋力的跑,一人一狗像是赛跑一样的冲向前。
“师姐,”碾尘跟在休与后面,低着头,声音微不可闻。
“嗯?”休与还是听见了。
“我……”
“怎么又吞吞吐吐的。”
“我做了对不起师姐的事,还请师姐责罚。”碾尘鼓起勇气。
“什么事?”
“我是敖岸山的奸细,我……”
“哦,我知道,还有什么事?”
“你知道?!”碾尘狭长的眉眼里都是不敢相信。
“嗯,我早就知道啊,不过你本性不坏,所以我愿意给你改过的机会。”休与没说,因为你听话,有本事又皮囊好,带出去当师弟有面子。
“师姐,”
“哎?别说什么感激我的话啊,你要感激就做点实际的事。”
“师姐,碾尘定当……”
“定当为我是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必须听话,不许对师姐撒谎。”休与抢在他前头。
“嗯,是。”碾尘从未如此开心过,像是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师姐!”碾尘忍不住抱起来休与转了个圈儿。
“哎呀,行了行了,”休与拍打着碾尘,碾尘第一次在她面前笑的这么爽朗开怀。
“不用这么激动吧,真是弟弟。”休与貌似嫌弃,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横在他们师姐弟间的鸿沟终于填满,休与觉得自己就应该有个弟弟,大概就是碾尘这样的吧,跟在她后面,听她的话,当她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