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珍重,”南空空沉声说道,他没法不让赵飞庭前去。
赵飞庭点了点头,说道:“你找到那人留下的东西了吗?”
南空空摸出一柄袖珍铜剑。“就只找回了这个。”
“足矣。”赵飞庭笑着接过铜剑,细细揣摩着上面的剑纹。
两人在好客居用过最后一顿饭,临走时外面又起了风雪,鹅毛大雪在风啸声中斜着飘落。
赵飞庭与南空空走出好客居,来到道路岔口。
“保重。”赵飞庭笑着抱拳。
南空空看着赵飞庭欲言又止,略微纠结了片刻,也抱拳说道:“早日回来!”
赵飞庭微笑着点了头,看着南空空消失在风雪里,那一道黑色的身影被白茫茫的大雪所遮盖。他拉了拉南空空送的熊皮披风,转身投入风雪。
到了昆仑山脚,几具冻得僵硬的尸体半埋在雪中,看装束依稀可以认出是魔教中人。再往上还立着一个人桩,双腿深埋在雪中,身体上覆盖着一层不薄不厚的坚冰,好像是被人从头上浇水冻死在雪地里一般。
天地昏暗,风雪嘶啸的声音渐渐变大。
赵飞庭沿着山路一直走,他要深入昆仑,就必须得经过魔教地盘。此刻大雪想来也不会有魔教的人在外面流荡,正适合他通过。
不过赵飞庭没想到的是在一段近乎笔直的登山阶梯上,一名熟人正负手等待着他。
“银使者,好久不见。”金使者俯视着赵飞庭,说道。声音被风雪声不断削弱,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金使者。”赵飞庭惊诧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在此?”
“赵飞庭要来昆仑,我又如何能不知道。”金使者得意扬扬,缓缓走下阶梯,说道:“教主有请。”
赵飞庭说道:“天鹰法王?”
“现在是圣教教主!”
金使者严肃纠正。
“那么圣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飞庭很无所谓地直挑痛点。
金使者极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宵小罢了。倘若不是他们人多,加起来勉强能挡住教主,这些叛教徒早就该被清算了。”
“看来天鹰法王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赵飞庭油然轻笑,带着抹讽刺。
金使者对赵飞庭的蔑视视而不见,说道:“但如今有了银使者你的加入,我们必定能胜利。”
赵飞庭眨了眨眼睛。“我何时说过要帮你们?”
金使者不以为忤,说道:“银使者,现在天下能保护你的唯有我们圣教,也唯有我们教主。你要知道那些想要你死的人不达成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大南坪之后,赵飞庭就已经没有再见到追杀他的人,甚至连个跟踪的都没有。对于金使者的话他自然是嗤之以鼻,摆明了是在恐吓自己。说不定当初在大南坪他们也掺和了一手。
“你休要不信,赵飞庭!”金使者看出了赵飞庭的质疑,说道:“虽然当今看上去一切平稳,但汹涌流动的暗流又岂是你可以知道的。他们下一次出手,必然会是积蓄到了足够的力量,定制好了完善的计划,确保你再无逃生机会,才会悍然行动,雷霆一击,把你碾碎!”
“你似乎很清楚?”
赵飞庭察觉一丝异样。
金使者说道:“你若想知道更多,就随我去见教主,他自然会告诉你的。”
赵飞庭沉吟半响,答应下来。
金使者嘴角微微一窍,似露出得逞的笑意。“跟我来吧。”
赵飞庭尾随在金使者后面,沿着阶梯一路向上,来到一处山腰畔的亭子。
雪下得正大,亭子里那人的一身白袍却更胜冰雪几分,他耳畔的发丝随着呼啸的风而狂舞,袍角飞扬,发出轻微声音。
天鹰法王!
他这儿等着他,纵然赵飞庭拒绝了金使者,也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来啦。”
天鹰法王转过身,温煦一笑,透出莫名的亲切,仿佛面对一位老朋友一般。
看见这样亲和的笑容任谁也难以想象是他毒杀了另外三位法王,卑鄙的夺取了教主之位。
“劳烦法王久等。”赵飞庭立在亭外,迎着风雪说道。
天鹰法王脸色倏地一沉,眸子也变得阴森,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赵飞庭,我可以给你圣教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令你成为副教主,只要你愿意真心诚意的辅佐我。”
赵飞庭为之一怔,笑道:“法王未免操之过急,一见面竟就开出这般的高价,我恐是承受不起。”
“赵飞庭你是爽快人,我自然也要爽快,何须扯那些繁文缛节。”天鹰法王忍着不快,说道。
赵飞庭笑了笑,说道:“法王倒是第一个说我爽快的人,不过怕是要让法王失望了,副教主之位还是请法王留给别人吧。”
“赵飞庭,你已经拒绝了我两次,没有人可以当着我的面拒绝我两次,你明白吗?”天鹰法王快要按奈不住,语气倏然加重。赵飞庭反复的提起法王二字实在是在挑战他的底线,本就得位不正不稳的他对此十分敏感。
赵飞庭大笑道:“鸿鹄高飞,岂在乎燕雀之志。天鹰法王你休要再自欺欺人!”
天鹰法王怒极而笑,狂风夹雪,这一刻似乎变得更为猛烈。“赵飞庭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休要怪我!”
赵飞庭抬起手掌,五指紧紧并拢,宛如剑状。“我想法王在此等我,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加入魔教,还有第二个目的。”
“哦?第二个什么目的?”
天鹰法王略感惊奇,倒放下了些杀心。
赵飞庭说道:“我来昆仑这一路,那些打算除掉我的人都异常沉默,再也没有出过手,我就在想他们是不是料定了我的目的地是昆仑,然后提前来到昆仑布置,直接等我上门。而在昆仑武功能胜过我的人明面上就只有法王你,并且法王有着急切想统一魔教的愿望,这无疑让他们找到了与法王你合作的条件。
但我想法王的算计应该更深一筹,不至于这般听从那群活在阴影中的人的话。所以我猜法王的想法第一是招揽我,利用我帮你打败圣女一派,然后再利用失去价值的我与那群阴影中的人商讨条件,获得法王你想要的利益,到那时再把榨干净用处的我处理掉,这样就除掉武功高强,却又态度暧昧的我,法王在教内也就再不用担心有人能造你的反。
这一连串算计下来,法王无疑会赚得许多,付出却又极少,这样想来法王急切想要招揽我的意图就明了了。可即使是招揽失败,法王也有第二条路可以选,那便是直接拿我做交易,换取阴影中的人群支持。如此算来法王怎么也不会亏,只是赚得多和赚得少的区别。”
天鹰法王目光一亮,赞叹道:“赵飞庭,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懂我的人,足以见你我是同一类人,不能成为知己真是可惜。”
赵飞庭说道:“法王却是想错了,我能猜准法王的意图不外乎法王就是这样一个人,想要料中并不难。若是凭此把我们归为一类人,法王当真是抬举我。法王能做的事我想得到,但却是万万做不来。”
天鹰法王眯起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狰狞,阴寒说道:“赵飞庭你当真叫我爱恨交加。”
赵飞庭大笑一声,说道:“法王动手就是,我也正好借法王磨砺剑法。”
“好胆!”
天鹰法王大怒,没想到赵飞庭竟狂妄到将自己视为磨刀石。
金使者急忙纵身闪到一旁,这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赵飞庭微微再把手掌上举了分毫,严阵以待。
天鹰法王飞身跃出亭子,鹰爪手无遮无拦地抓向赵飞庭,到了他这个境界已不需要掩饰什么,对方接得住就接,接不住就死,纵然闪避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他。
赵飞庭以掌作剑,使出凭轩听雨,硬抗下了天鹰法王的第一击鹰爪手,但第二击紧接着便至,没有丝毫的滞留,十分流畅自然,宛如高山流水一泻千里一般。赵飞庭急忙以梅树花开击退第二击鹰爪手。
天鹰法王神色平常,爪出如风,不以暂时的失利为意,鹰爪手之利乃在于持续不断的连贯,他可以一口气攻出三百招,但凡赵飞庭有一招没有接住,那么天鹰法王就能捏断他的肩膀或是脖子。
赵飞庭也深知此点,由是速度一点也不敢慢下,不停地变换剑招抵抗天鹰法王,他一身所学在这一刻尽数融汇到了手掌上。
当两人对拆到第一百招时,天鹰法王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他从赵飞庭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刚才没有的锋芒,宛如朝阳初升。如若任由这股锋芒成长下去,那么无疑会令赵飞庭的武功大有长进,必须在萌芽时就给扼杀掉!
“还不破!”
天鹰法王怒吼,发出一记鹰爪重击。
赵飞庭在瞬间就感觉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被天鹰法王抓出五道皮肉外翻的伤口,嫩白的肉里渗出点点猩红。
还没有等赵飞庭喘过气,天鹰法王又用一招海底捞月的技法,从下往上,试图绕开赵飞庭手臂,抓向他的心窝。
回手防御已经来不及,赵飞庭干脆豁了出去,五指成剑,闪电般地刺向天鹰法王咽喉。如天鹰法王这般野心极大的人,必然不会愿意与赵飞庭对换,除非他有第二条命。
嘭!
一声闷响,内力激荡,气浪形成一个圆圈横扫四周,落下的雪花在这里为之一空,地面上的冰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化作冷彻的冰水流进雪堆。
赵飞庭以掌对爪与天鹰法王碰撞在了一起,双方在这一刻同时比拼起了内力。
金使者见状,心头一动,认为有机可乘,若是能趁机除掉赵飞庭无疑是大功一件。
“赵飞庭死来!”
金使者心头火热,立刻行动,从袖里取出一口匕首,阔步踏向赵飞庭。
却不料雪影之中一道倩影闪出,一口三尺长剑刺向金使者后背,这口剑名叫白霜,比冰雪更寒,也更能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