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舟和司徒长龙两家并在一起向雾都山行去。声势顿时壮了不少。司徒长龙的两个儿子争先恐后地催马上去与唐心攀谈。唐心敷衍几句,便与薛叶林一起向程琳和唐眉的方向去了。
他们这样走了整整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轮流守夜,说是提防盗贼,其实唐易舟和司徒长龙的心里明白,他们提防的是五月荻花。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动。司徒长龙紧张的心总算放松了不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又启程上路。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小城。这是雾都山脚下最繁华的一座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小贩的叫卖声、人们的谈笑声,还有茶馆里说书人的呼喝声,当然也有茶客的喝彩声。
“爹爹,你看!”与唐易舟同乘一骑的唐眉信手指向了右侧一家茶馆,说道:“爹爹,那有说书人。咱们就在这儿歇歇吧。”
“你这孩子,就知道玩!”唐易舟虽然出声斥责,面上却带着和颜悦色的笑容。他转过头来对一旁的司徒长龙说道:“老爷子,咱们恐是来得早了。今天不如就先在城里住下,明日一早再上山去。”
司徒长龙捋了捋长长的银白胡须,双眼打量着四周,点头道:“也好。大家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也该歇歇了。”
“太好了,听书去咯!”唐眉迫不及待地从马上跃下,快步奔到唐心的马前,说道:“姐姐,你陪我听书去吧。”
唐心在薛叶林的搀扶下跃下马背,笑着说:“好好好,都依你。不过听书的时候可不许乱喊乱叫,扰了别人的兴致。”
“哎呦,每次都这样说,我知道啦!”唐眉拉过唐心的手就向茶馆的方向奔去。
唐易舟含笑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这孩子真是顽劣。”又回过头来对薛叶林说道:“叶林,你跟着去吧。”
司徒长龙仰天一笑,说道:“唐老弟,你还怕你那两个宝贝女儿丢了不成?”他也回头对身后的两个儿子说:“靖平、靖安,你们两个也跟去。”
司徒长龙的那两个儿子正是求之不得,应了一声,下马跟去了。
唐易舟的面上露出了些许不悦之色,心想:“这老家伙是瞧不起我的徒弟吗?”于是他也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既是听书,人多了才好。司徒老爷子可有兴致一块去凑个热闹?”
司徒长龙呆了一呆,还没应声就听程琳接口说道:“老爷子,反正时日还早,咱们一块去听听,说得不好了再走也成。”
“哦。”司徒长龙应了一声,笑道:“既然尊夫人都如此说,那老朽只好依从了。”
这个时候,一场书关于炎魔大战的故事刚刚讲完。不少茶客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谈笑着离开了。说书人也下场去喝水稍歇。唐易舟第一个进得门来,右手一抬,“丁零当啷”地不少碎银子落在了伙计的铜盘里。
伙计把眼一扫,看出这位客官出手十分阔绰,急忙笑眯眯地鞠躬说道:“多谢爷爷打赏。您老几位里边儿请嘞。”伙计领着他们来到正中间的一张桌子面前。唐易舟和司徒长龙先坐了下来,之后是程琳和唐眉。
唐心和薛叶林朝不远处的另一张小桌子走去,缓缓坐下。司徒靖平和司徒靖安也快步迎上去,挤在唐心两侧。
“唐师妹,咱们以前可曾是见过的?”司徒靖平笑眯眯地说着。
唐心面上已现出不悦之色,淡淡说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唐师妹,你别听我哥的。”司徒靖安也从另一侧挤了过来说道:“我哥他见了端庄的姑娘都是如此说。依我看,咱们才是见过的,不在今世,便是前世了。”
唐心没有说话,只是敷衍地一笑,捧起伙计送上的热茶,轻轻品起来。
唐易舟回头望了一眼颇为狼狈的女儿,又望了一眼满面怒容的薛叶林,对司徒长龙说道:“他们那张桌子挤了些。如果令郎喜欢,那就让心儿坐到别处去。”
司徒长龙哈哈一笑,轻轻拍着唐易舟的手,说道:“他们都是年轻人,理应相互亲近亲近,挤挤怕什么。”
唐眉轻哼了一声,说道:“老爷爷,要是你那两个儿子欺负我姐姐可怎么说?”
司徒长龙闻听此言,面色登时大变。唐易舟一拍桌子,怒道:“眉儿,休得无礼!司徒前辈的儿子是成名剑客,怎会欺负你的姐姐!”
“我不管,我要和姐姐坐在一起。”唐眉从座位上一跃而下,快步走过去,对那两兄弟说道:“两位世兄,请你们坐到那边去,我要和姐姐坐。”
司徒长龙冷冷说道:“既然人家不愿,你们还不回来吗?”
两兄弟也是相互瞅瞅,应了声“是”,便依依不舍地起身走开,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
程琳微微一笑,捧起茶杯来说:“司徒老爷子,都是我这两个女儿不懂事,您老千万别跟她们计较。”
“不敢。”司徒长龙说这话时颇为不悦。
这时候,皮肤黝黑地说书人缓步登台,惊堂木“啪”地一拍,放出清亮的声音来:“多谢各位老爷来捧场,小的在此给您老鞠躬了。”说着,他向台下微微地鞠了一躬。
茶客们纷纷鼓掌叫好。
说书人环顾场下,含笑说道:“咱们说了三场炎魔大战的故事,也说了一场太祖炎皇驱逐朵拉人的故事。其实呀,这些故事小的就算不讲,各位心里都明白。”
“姐姐,朵拉人可是长城北边的那些野蛮人吗?”唐眉扭过头来问唐心。
唐心点点头,说道:“别言语,听人家说。”
说书人略顿一顿,继续扬声说道:“咱们这回不说炎魔大战,也不说炎皇和朵拉人。咱们呀,说点新鲜的。”
茶客们都露出一副莫名其妙地神情来,互相嘀咕着:“咱们神州大陆,就这两档子事儿最能吊人胃口,都不说了,那说什么呀?”“谁知道呢,该不会是说炎皇和炎后的闺中秘事吧?”
几个茶客窃窃私语着,引起了同桌的一片笑声。说书人也笑了,说道:“炎皇和炎后的事儿别是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敢说,您老也得敢听呀。”
此话一出,整座茶馆哄堂大笑。唐易舟和司徒长龙也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
唐眉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问唐心:“姐姐,他们为什么笑呀?”
唐心轻拍了一下她的脑瓜顶,说道:“都是些无聊的笑话,不懂也好。”
笑声止歇,说书人继续说道:“不卖关子了,咱们这回说一档子新鲜事儿,今儿各位可算是来着了。这档子事儿只有我知道,也只说这么一回。”
“到底是什么事啊?”台下有人起哄着喊了一嗓子,随即引起一片起此彼伏的附和声。
说书人微微一笑,说道:“这事儿来得也蹊跷。话说就在前不久,天下成名的剑客都向雾都山而来了。您老可知是为着什么吗?对咯,为着三十年才举办一次的斗剑盛会。天下剑客多有,但能成名成家的却是寥寥。因此,大家都上雾都山来一展所长,希望能够拿下一个什么‘剑侠’、‘剑仙’之类的封号,从此就扬名江湖了!”
唐眉忽然来了兴致,说道:“姐姐,是说咱们的事儿。”
说书人继续说:“这本是一场比武教技的武林盛会。可偏偏就在各路剑客赶来的路上出了许多怪事,引得是天下骚然、人心惶惶!”
众茶客的喧哗声、吵闹声瞬间消散了,只有说书人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回荡。
说书人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儿?要说起来,这事儿可蹊跷得很。绿水南岸的几路成名剑客都遭了人家的暗算!”
“什么?”司徒长龙和唐易舟心头一震,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说书人投去。
“南岸有这么一位剑宗,正是在三十年前的雾都山斗剑大会上博得了‘剑宗’之名。三十年间也是广收门徒,桃李遍天下。”说书人一边儿说一边比划着:“可偏偏这回,他老人家也遭了殃。接二连三的有弟子失踪,找着的时候却已是冰凉的尸首一具。你叫他怎能不心惊,怎能不胆战?”
“啊?这分明……”司徒长龙气得直发抖。唐易舟忙按下他的手,说道:“不可鲁莽,否则咱们南岸的脸面可要丢在这里了。”
司徒长龙的身子仍在发颤,小声说道:“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唐易舟也是大惑不解,只吐出了四个字:“看看再说。”
“您要问我是谁杀人的呀?那我可不知。”说书人兴趣盎然地说着:“可每具尸首旁边都留下了一张字条。原来,这行凶作案之人也不是没来由的,而是要找一个人。”
“您可知他找什么人吗?”说书人身子向前微微一探,望着台下的众茶客。
司徒长龙咬着牙根,恨恨地说:“可是要找‘孤影独剑’江枫眠吗?”
说书人双眼瞪大,朗声说道:“这位老爷子是明白人,一说就说中了。不错,那凶手要找的正是‘孤影独剑’江枫眠!”
“哼!他也配用剑?”司徒长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书人笑了笑,说道:“剑是君子之器,心肠歹毒之人确是不配用的。但邪派终归是邪派,他们可不管君不君子,配不配。他们用剑杀人,用剑行凶,做了不少坏事。天下有识之士当共击之!”
这番话说到了唐易舟和司徒长龙的心坎里。两人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但说书人随即话锋一转,说道:“十年前,绿水两岸的英豪联合去攻那邪派。谁料,一场大战之后,邪派损失了什么倒没觉着,武林正派人物却是全军覆没。自此之后,什么‘天下共击之’这样的话就没人再提咯。”
司徒长龙气得满面通红,正要拍桌而起,却又被唐易舟拦住。唐易舟在他耳边说道:“万不可在此发作。”
“唐老弟,我没你那么好的涵养!”司徒长龙站起身来,说道:“这书我不听了!”说罢,他长袖一甩,扬长而去。他那两个儿子也是相互瞧了一眼,又不自觉地瞧了瞧一边的唐心,只好纷纷起身跟着司徒长龙一起走了。
程琳露出了担忧之色,靠过来对唐易舟说:“老爷,咱们呢?”
唐易舟面沉似铁,只淡淡地说了句:“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