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根燃着的蜡烛将整座军帐映照得如同白昼。透着英武气的岳云鸣正坐在案前。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嘴唇。他此刻正锁着愁眉,双眼呆呆地望着案几前的一封诏书。
“报!”一名年轻的军士挑帘进来,行礼道:“岳将军,南岸剑宗唐易舟和他的大弟子薛叶林前来拜见。”
“哦?”岳云鸣忙站起身来,说道:“快请。”
不一会儿,唐易舟和薛叶林就在军士的引领下进了帐来。两人正要施礼拜见,岳云鸣却忙不迭地快步走来,握住唐易舟的手,说道:“唐大侠,唐掌门。岳某仰慕你多年了,没想到咱们会在雾都山相见。”
唐易舟也笑了,说道:“岳将军客气了。我们这一路行来遇到了不少艰难险阻。雾都山下,若没有令郎的仗义相救,我们恐怕早已做了朵拉蛮贼的阶下之囚。”
岳云鸣哈哈大笑,连忙摆手道:“犬子只是例行公事。他能撞见唐大侠是他邀天之幸。我听柯儿说,唐大侠的弟子薛叶林面对强敌临危不惧,这才是真好汉,大英雄。柯儿也是极钦佩的。来来来,快请坐。”
“我那亲家陈渐鸿也本应一同前来的。”唐易舟坐下说道:“但我们旅途奔波,我和他都有不少弟子受了伤,需得人照料。所以我和叶林就先行了一步。”
岳云鸣微笑颔首,但很快又叹了口气,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唐易舟眼睛一瞥,瞧见了案几上明黄的诏令,微微探出身子问道:“将军忧形于色,可是凤凰城那边来了什么旨意吗?”
岳云鸣抬眼望了他一眼,说道:“唉,可不是嘛。自从颖都失陷之后,凤凰城的留守希若流云就开始代行炎皇职权。如今的他虽无炎皇之名,却有了炎皇之实呀。”
“嗯。”唐易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岳云鸣一阵苦笑,说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嘛,我岳某人遭人弹劾了。”
“什么?”唐易舟和薛叶林都是一惊。两人都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地听着。
岳云鸣环顾四周,挥了挥手,两边的士卒便都鞠躬退下,轻轻放下了帷幕。
唐易舟神色紧张了起来,问道:“很严重吗?”
“不好也不坏。”岳云鸣脸色阴沉,说道:“如今凤凰城是流言四起,有说我率众投降的,有说我拥兵自重的。那些愿意替我说句公道话的官员,轻则罚俸,重则罢官。再这么下去,我岳云鸣可就真成了‘国贼’了。”
薛叶林皱眉说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岳将军要想自辩,恐怕不容易呀。”
岳云鸣点头说道:“薛义士所言极是。希若大人发了明黄的谕旨,叫我不要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已对我生了疑心了。”
唐易舟略一沉吟,说道:“有什么是在下帮得上忙的,岳将军只管吩咐便是了。”
岳云鸣闻言不禁是喜上眉梢,说道:“若得唐大侠仗义相助那是再好没有了。实不相瞒,岳某的确有个不情之请。”他向前踱了几步,一捋脸颊两侧的络腮胡,续言道:“唐大侠是南岸人人敬仰的剑术名家。您若能不烦路远,赶到凤凰城,面见希若流云大人,将你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如实相告。我想大人他明察秋毫,定会明白岳某的苦心的。”
唐易舟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岳将军对我们父女众弟子有救命大恩。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岳云鸣粗犷的脸上绽开了惊喜的笑容。他弯腰一拜,说道:“真是有劳唐大侠了。”
唐易舟赶忙上前将他扶住,说道:“将军不可多礼。只是在下还有两件顾虑的事,还需和将军商议。”
岳云鸣重新现出风发的意气,坐回到了座位上,说道:“唐大侠不妨直言,只要我岳某能办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唐易舟也缓缓落座,说道:“这第一件事是关于我那个亲家的。他急于召开斗剑大会,是为了为他的儿子谋一个‘剑侠’的名号。这事儿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今神州变乱,四处都是朵拉蛮贼和流离失所的百姓。此时斗剑,怕是不妥。我这一走,还请将军出面请他稍待,只要战事一经缓和,斗剑大会便可再开。”
岳云鸣捻须点头,说道:“就算唐大侠不提,我也是要去说的。那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嘛,是关于我这个徒弟的。”他说着一抬眼,瞅了瞅坐在一边的薛叶林。
唐易舟继续对岳云鸣说道:“如今将军也在用人之际。我斗胆想替我这徒儿谋个差事。不必是多么显赫的官职,只要能让他上阵杀敌,为将军分忧便是了。”
岳云鸣吃了一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薛叶林立即起身叩拜,说道:“岳将军,在下虽不知兵,但却有一股子的热血。如若将军不弃,在下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哎呀,薛义士快快请起。你可折煞岳某了……”岳云鸣正要去扶,唐易舟微笑道:“将军不必客气。他是心甘情愿入将军幕府的。”
岳云鸣一愣,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对薛叶林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收容了你。这样吧,你先做本将军的侍从。他日建功立业,再行封赐。”
薛叶林眉眼一笑,再次拜倒,说道:“谢将军恩典。”
岳云鸣拿起案几上的一个小木牌,递到了薛叶林手里,说道:“你拿着我的令箭去后营,找身合适的衣服穿。他们看到我的令箭,不会不依。”
薛叶林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分别拜谢过岳云鸣和唐易舟,便退下去了。唐易舟目送他离开,看到他在挑帘出去的那一霎擦了擦眼角。唐易舟的心忽然揪了一下。他猜得到薛叶林的心是惆怅的,但没猜得到他仍会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