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午后。
天空中乌云密布,街道上人影稀疏。
预示着一场大雨,马上就要到了……
京城,洪府。
一间偏僻的书房内,正端坐着这栋府邸的主人,洪犀。
只见这人右手边的桌面上,摆放着一盏褐色茶壶,一个白釉茶杯,以及一盒包装精致的茶叶。而在他的跟前,正单膝跪着一个黑衣人。
“这是何意?”洪犀指了指那盒茶叶问道。
黑衣人拱着手,毕恭毕敬:“听闻洪堂主喜欢喝茶,下个月又是您老的六十大寿。所以我们老大便想了这个法子,祝洪堂主万事如意,寿比南山。”
“你们老大?”洪犀看了眼茶叶,心中了然,原来是送礼的,“嗯,是那个叫陈斌的,对吧?”
“堂主英明!”黑衣人昂起头,一拱手,语气激动。
洪犀抿了口茶,摆了摆手:“这不是英不英明的事儿,只是我刚想起来罢了。”
“堂主好记性!”黑衣人又一拱手。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
“对不住啊堂主,是头儿要我这么说的。”黑衣人无奈说了实话。
洪犀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他嘴上还是夸奖道:“你还倒是实诚啊,你们老大还教你说什么了?”
黑衣人细想了一番,将陈斌的话和盘托出:“我们老大说洪堂主心地善良,体恤下属。是个好老头儿,可惜脾气差了点。”
“他还敢说我脾气差?”洪犀一拍桌子,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他心中忿忿不平,要是手下把差事都办好了,至于发火吗。
“是啊。”黑衣人继续不慌不忙道,“他还跟我说要是遇到洪堂主发怒,定要先求饶后求情。如果遇到洪堂主咳嗽,定要先夸他劳苦功高,再劝他保重身子。”
“这家伙……”洪犀气得有些想笑,自己又不是瘟神,有那么可怕吗?
他遂又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对黑衣人保证道,“放心好了,今日我不发怒也不咳嗽,而且我咳嗽的病早好了。”
“堂主英明!”黑衣人喜笑颜开,叩首谢恩。
洪犀也顺势笑了笑:“不过……我好像从未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
“堂主好眼力,小的是今年刚来的。”
“叫什么名字?”
“江成城,堂主叫我小江就可以了。”黑衣人显得毕恭毕敬的。
洪犀抿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茶叶,对小江问道:“这个陈斌还真有些小心思啊,这些茶叶花了他不少银子吧。”
“不,买茶的钱是我先垫着的,老大前几日去了趟赌坊输了个精光,所以就……”小江没再顺着往下说,只是道:“不过这茶也没花多少钱。”
“没花多少?这可是碧茗轩的云雾茶,降压败火,养肝润肺。八两银子一斤的东西,你居然跟我说没花多少。”洪犀指着茶叶,有些不信。
“堂主,小的有的是钱!”小江突然硬气道。
此言一出,倒是让洪犀不知该怎么接,这孩子,说话也忒直了点。
“我记得新人的工钱是每月九钱吧?”
“是啊堂主。”小江答到,“九不是比八大嘛,所以我预支了工钱,买了茶叶,那卖茶的伙计还找回了我一两的钱呢。”
洪犀听完一怔,拿手捋了捋胡子,却有些捋不明白了。这事,到底是小江傻还是那位伙计傻。
“好吧,茶是好茶。”洪犀眨了眨眼睛,索性不想这些细枝末节,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可惜我还是好喝些白茶,这云雾茶我可喝不惯呐。”
“堂主,这茶叶你一定得收下啊。”小江显得有些着急,“这是头儿特意嘱咐过的。”
“行了行了,我都明白。”洪犀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陈斌的想法我懂,我何尝不是他这种年纪走过来的。他送我东西,无非是要我帮忙,可惜啊,老夫帮不了他。”
“可是……”小江有些为难。
“别再可是了,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洪犀敲了敲桌子。
“小的……遵命。”小江不情愿地说着。
“你今日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洪犀理了理自己的长袖。
“堂主还记得那个姓白的吗?我们从柳州镇开始跟踪他的时候……”
“他现在在哪?”洪犀直接问道。
“这……”小江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说不得吗?”洪老头皱起了眉头。
“也不是说不得,只是得再过几天。”
“嗯?这话什么意思?”
小江支支吾吾道:“主要是我们……跟丢了。”
“什么!”
洪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一个没注意长袍扫到了杯子,“啪”的一声,白釉茶杯从桌上摔到了地上,摔得个粉碎,“丢了?”洪犀说道。
“堂主饶命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小江看这架势不对,立马便长叩不起,向陈斌说的照做了,总之就是先求饶后求情。
洪犀看了看小江,努力地压制住要发火的冲动,又坐回了椅子上,“说吧,怎么一回事?”
小江抬头瞥了眼洪犀,“堂主,您不生气了?”
“赶快说!”洪犀有些不耐烦了。
“是!堂主。”小江正了正身子,“其实盯那姓白的倒没什么,主要是我们跟着他到长江口岸的时候,您知道那地方人多眼杂,所以头儿就决定多带点人盯着,结果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戴斗笠穿黑衣的刀客,二话不说就跟我们动起手来,就连暗处的兄弟们都被打趴下了,所以就……”
“等会儿!”洪犀打断了小江的话,“你刚才说一个黑衣刀客就把你们都打趴下了?”
“堂主,那刀客太猛了!一个人打我们十多个,我们又都是些地府境、玄亭境的小辈,而且连我们头儿都受了重伤。”小江叫屈道。
“不!我的意思是,他在明,你们在暗。他是怎么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的?你们不会一个个地上去送吧?”洪犀觉得不对劲。
“绝对不会,葫芦娃救爷爷的事我们不干。”小江说道。
洪犀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沉下脸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内鬼!”
“哦对了堂主,那人临走前还不小心丢了东西。”小江从怀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木牌子,恭敬地递了上去。
洪犀接过牌子一看,却只看到三个大字:雾隐门。
“雾隐门……”他喃喃自语道,不知在想些什么,“长江口岸?莫非他们也要去龙居岛?”
“什么时候跟丢的?”洪犀问道。
“五天前。”
“五天前?为何今日才来禀报?”洪犀不解。
“我们都被那刀客关地牢里了,四天后才有人来救。”小江说道,“原本我是想用信鸽的,然后头儿就说,这是要紧事,不能在信里说,万一被劫了就麻烦了,于是他就吩咐我快马加鞭地过来了。”
洪犀一时语塞,烦躁地叹了口气道:“这个陈斌呐,也忒不会办事了。”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柳州镇有我们的人,离长江口岸又那么近,他就不懂得去柳州镇找个会飞的?居然要你骑马赶回来?真是糊涂蛋子。早知道四年前就该让他带着他的人滚蛋了。”
小江听到这话,深感不安,糟糕!老大被人嫌弃了,不行,得想想办法,他飞快地转了转脑子,“堂主,其实四年前那件事也不能全怪老大,您要逐老大出听雨楼这事,恐怕不妥。”
“为何?”洪犀不解。
“堂主您忘了,四年前您还不是堂主,没那个权力的。”
“你!”洪犀拿手指着小江,他心里不痛快,却又没有理由反驳。
“那我有没有权力让你们走啊!”洪犀的眼睛朝小江一瞪,似一头要吃人的狮子,明显是要赶他走。
“恐怕也没有。”
“嗯?”
“堂主您又忘了,我是新来的呀。”小江认真地解释道,“还有好多弟兄,四年前都不在这。”
“我现在总能了吧!”洪犀有些不服输。
“那是自然!”小江一脸笑意。
洪犀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
“不过堂主,我来听雨楼才十天,怎么说也得过了一个月才能被奖惩。”小江咧开嘴笑了,“所以,您可不可以再等等。”
“咳咳咳……”洪犀不知是觉得小江的话可笑还是可恶,终究还是咳嗽了。
“洪堂主劳苦功高,但也要记得保重身子。”小江趁机说道。
洪犀坐回了椅子上,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嘀咕,“这小子,莫不是要气死我?”他努力平复心情,转头又看了看桌上的那盒茶叶,不禁想着,“这个陈斌,送我茶叶难道还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