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的中央有一片湖啊。”白鸣站在洞穴门口,观望着天相,似在预测明日的气象。
石凳上,李延年面如冷霜,觉得此话有些多余:“跟我说这个干嘛,我早就发现了。”
“我想钓鱼。”白鸣倒是直截了当。
“那就去啊,我又不会拦着你。”李延年用灵力加热椰子壳里的水,那水自岛上石缝中流出,十分干净。在水烧开之后,他放了点从龙居岛带来的云雾茶叶,细细地品着。
白鸣双眉上扬,笑了笑。突兀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样竖长的物件,还把它拿在手上转了个圈:“我……打算做个鱼竿。”
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李延年没有接茬,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鸣拿出的东西,那是一根杆子连着一条细线。
“过奖过奖,想当年闯荡江湖那会儿,跟一个渔夫学过一阵子。”白鸣执扇拱手,面朝对方客气道。
李延年的眼皮垂下半截,习惯了白鸣自娱自乐的做法:“向渔夫学做鱼竿?”
“很明显,人家多才多艺啊!”白鸣拿着扇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朝师弟说道:“但是现在我的鱼竿缺了样东西,所以我想……”
“不借!”李延年一撇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白鸣被这两个字打得措手不及。
“说了也不借,你还欠着我五十两银子呢。”李延年丝毫不顾往日同门之情,赤裸裸地揭示着他们之间债主与债户的关系。
白鸣偏过头去,不已为然,认为两人之间应该早就两清了才对:“我不给你块玉佩抵债了吗?”
李延年摇着头,不赞同他的看法:“当铺说了,那种玉佩只值五十两。”
“你确定只值五十两?”白鸣挠了挠眉头,表示怀疑。
李延年放下手中的椰子壳,理着袖子:“反正不值一百两。”
“那按你的意思,只有我把钱还了,你才会借我?”
李延年没有回答,只是稍微地点了点头。这世上,从来都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再给你一块。”白鸣叹了口气,顺便从袖子里掏出了块玉佩,塞进了师弟怀里。
李延年久久没再说话,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还有?”
“送姑娘当然要买一对儿,她一个,我一个。一个雕龙,一个刻凤。”白鸣摇着纸扇解释道。
还真是下血本,李延年脸上显得满脸不情愿,向对方问道:“你要借什么?”
“借银针,做鱼钩。”
“什么!你糊涂了。”李延年惊诧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不快地眉头皱起,直接拒绝道:“银针那么细,鱼钩可做不得。”
“不是有粗的嘛?”白鸣知道李延年有,他只是不想借罢了。
李延年眉间微蹙,有些不高兴了,当我这是什么,卖渔具的吗?“我那是救人的针,不是钓鱼的钩。”
白鸣觉得他反应过分了,不就是一根针吗?又不值钱。“放心吧,我自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的。”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你要做鱼钩,相当于把它给弄弯了。”李延年还是不愿意。
白鸣立即上前,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保证道:“这有什么,凭我的本事,自然能让它再直回来的。”
“你再怎么弄,都不可能像原来那么直了,你懂不懂?”
李延年的话自有道理,一个地府境再也本事,也不可能让坏掉的银针恢复如初,就像破镜重圆一般,再怎么修,终归会有裂痕。
见师弟态度如此坚决,白鸣倒是不再言语,他知道李延年是个死脑筋。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白鸣决定换个劝法。
“你说那是救人的针,难道做成鱼钩就不算救人了?”
白鸣手执纸扇,清了清嗓子,开始左右来回地缓步慢踱:“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身处险境,什么都没有,没有修炼灵液,没有灵丹妙药,修炼起来必然缓慢,天庭境距离我们还很遥远。如果我们不吃点有用的东西提升修为,我们拿什么走出这座岛?你再想想,如今舍得一根针,将来我赔,你要多少有多少,但如果你现在舍不得……”
“还有就是,我昨天观那水湖岸边好像有妖怪游荡,若不是它怕我迅速跳入水中逃生,恐怕我早就把它给逮了。所以我们最好趁早查明这妖怪的来头,这首先呢就得用鱼钩试探试探……”
白鸣说得滔滔不绝,自以为慷慨激昂。但李延年却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师兄的话语中漏洞一大堆,经不起推敲。
“所以你听懂了吗?”白鸣喋喋不休一番,终于开口朝师弟问道。
“没有。”李延年扭过脸去,回答得干脆利落。
“好吧。没有也好,没有也好。”白鸣叹了口气,见劝不动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但他这一走,李延年却觉得白鸣的举动有些问题。他了解他,白鸣绝不是那种会唉声叹气的人。但具体哪里出了问题,李延年又说不清。直到他视线下移,发现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不见了。
“站住!”
李延年迅速跟上白鸣的步子,趁他还没有走远,抓着师兄肩膀,一把将身子转了过来,忙喝道:“还我!”
“什么呀?”
“乾坤袋。”
“我又没偷。”白鸣摊着双手,语气随意,示意对方随便搜。
在白鸣的长袍上上下摸索,李延年搜寻着自己的东西。他眉头一皱,从师兄的长袖中摸到一物,搜出一看,正是乾坤袋。
“你想作何解释?”李延年攥着袋子,眼神肃然。
看了一眼乾坤袋,停顿一秒,白鸣突然一拍脑门,夸奖道:“哎呀!师弟人赃并获,好眼力,好手段呐!”
李延年死盯着他,打开乾坤袋,取出针囊数了数,语气漠然:“少了一根。”
“看我干嘛?你不会认为是我吧,我才地府境,这怎么可能呢。”白鸣双手交叉,驳斥道。
按理说,乾坤袋上有李延年的神识标记,相当于上了把锁,白鸣才地府境,不太可能打开天庭境的神识。
不过此人最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打开乾坤袋的其他手段。而且刚才他神色匆匆的模样,真的是很反常啊。
“你刚才想去干嘛?”李延年心有不甘,仍旧怀疑他。
“捉鱼啊!”白鸣苦笑,说出了这个略显无奈的办法,“把这鱼竿削一削,做个鱼叉总可以吧。”
“天色渐暗,湖水混浊,你跟说你去捉鱼?”李延年说道。
“脖子长,视力好。远非师弟你所能及啊。”
……
夜,是寂寥无垠的黑。
它抹去了天空的蔚蓝,也抹去了大地的土黄。
不经意间,这大千世界便染上了同一种颜色。
它似有莫名的魔力,能让万物不在那么活跃,趋于宁静……
当然,除了昼伏夜出的东西,比如,蝙蝠与贼什么的。
至于其它的,都是该去歇息的时候了,但有人却不想歇息,他要修炼,得尽快达到天庭境,这样,才能离开这座孤岛了。
不过,关于修炼的事好像被某人给耽搁了……
岛屿西面的沙滩上。
两尾鱼被树枝直接捅过了胸膛,放在一簇火堆上烤得滋滋作响。
白鸣时不时还旋转着树枝,以防篝火烤焦了鱼肉。
“师弟快来呀!新鲜的烤鱼,再不吃它可就活了。”白鸣夸张地吆喝了好几声,声音通过灵力直接送进了李延年的耳朵。
洞穴里的人原先是忍着,直到他再也受不了白鸣这烦人的声音一声声的传来,而从洞穴中愤然走出。修炼一途,最受不了有人打扰了。
“別嚎了。”李延年恼火地用手控制着地上的石子朝白鸣飞去。
白鸣不躲不闪,那石子擦过他的发丝向后方飞去。
“你这人是故意扰人清修的吧。”李延年拢了袖子。
“你都清修一天了,再清修也得吃点东西啊,再说了,你还没到仙宫境那种可以辟谷的阶段吧。”
白鸣看着他,问道:“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啊?怎么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拿俩椰子?干吃鱼谁吃得下?”
“这岛上到处是椰子树,你找一棵不就完了。”
“大个的不都被你摘光了放洞里了。剩下的都是些个小的,没劲!”
白鸣默默起身,向洞穴走去,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师弟一眼,“不准偷吃。”
“谁像你那么馋。”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平静的海面上,一团墨绿色的海草正默默地游着,静悄悄地上了岸。
……
那火,燃烧着干燥的木头,噼啪作响。
那人,离着篝火十尺开外,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因为他拿着椰子回来时,发现放在篝火上的烤鱼不见了,师弟也不见了,而在篝火旁边的沙地上,多了两颗晶莹剔透的血珍珠。
“几个意思?”白鸣呆呆地拿着两颗椰子,有些看不懂现状了。
……
唰!唰!
两道残影迅速地穿过宁静的丛林,往远处飞驰而去。这一路上,只惊得丛林里的飞禽走兽四下遁逃。前者往哪走,后者便往哪追。
位于后者的李延年目光凛然,手执宝剑,却未出鞘,紧紧跟随着前方那一团会动的海草。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活捉它!
“你逃不掉的。”
海草却似乎受到了惊吓,脸色惊慌,步伐凌乱,逃跑方向也似随机而定,还时不时回头望两眼。
“我们能谈谈吗?”海草有些害怕了,“我已经付过钱了!”
这些话入了李延年的耳,却变成了一阵瞎嚷嚷,因为他听不懂,索性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看着后者渐渐逼近的身影,海草深感无力,却又不想束手就擒,毕竟那把剑可不是纸糊的。
海草的嘴突然快速地张合着,似在念着某种古老咒语。它的胸前开始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一股无形的魔力将它整个人包裹着,然后这道身影就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什么?”李延年暗道离谱,他的步伐不禁又加快了些。
就这样循着感觉一路追上了岛屿北面丛林尽头的断崖,但李延年却追丢了目标,那人就像在眼前凭空消失一般,不在显现。
他朝崖下看了看,仅仅可见暗淡如墨的波浪正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崖底的礁石。
“跳崖了?”李延年心中暗自思忖。
若果真如此,恐怕自己也毫无对策,他怕水,这又暗淡无光。
李延年向来时的路回走了几步,但也就是几步路,他便忽而停下,默然站立,闭了眼,双耳动了动。
断崖之上,海风猎猎,冷风不停地吹动着李延年的衣角。
他忽而疾速回身,宝剑啷当出鞘,一剑砍下,一道剑气朝左前方灌木而去。
逃跑之人的行踪暴露了,它的身形向后疾退。
但……它大意了!
这里是断崖,那团海草不慎失足,坠入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