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两人找了两块平滑的石头对立而坐。
“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人一本正经,另一人却笑意盈盈,二者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不知是谁先发问。
李延年糊涂了,自己好像没干什么错事吧,他指了下自己:“我有什么可说的?”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酸疼,左脸还有些红肿。”白鸣揉了揉脸蛋和肩膀,感觉这些部位现在还有些疼,李延年肯定对他下重手了。“我说你叫我的时候是不是有些过于用力了?”
“你久睡不醒,我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李延年蹙眉坦言道,“但你如果想要补偿,我倒是可以用针灸的方法帮你缓解一下疼痛。”
一听这话,白鸣连连摆手,大方说道:“这就不必了,下不为例啊。”
“既然如此,咱们能说说你是怎么一回事吗?”李延年直勾勾盯着他,下巴微昂,像审视犯人一样。
白鸣摸着下巴默然半晌,煞有介事道:“那……好吧。那天我离开醉仙楼,还未回到租住的客栈,脑海里就一阵天旋地转,所以我想醉仙楼的酒里被人下了药。”
白鸣清了清嗓子,摇了摇纸扇继续道:“待我醒来,我已被绑上了贼船,还有好几人守着我。一个高手就站在我对面,一直盯着我看。”
李延年心神一怔:“那人是不是头戴斗笠,手执快刀?”
“没错。”白鸣点了点头,回答得斩钉截铁。他被人绑架了,原本是打算坐顺风船回到陆地上再寻觅机会逃走的,可谁想到,师弟却来了。
“我和那人缠斗了几十个回合,却没见着你一面,那个时候你在哪?”
“自然是掉水里了。”白鸣略带怨气道,“你们两个混蛋在上面打得那么激烈,都几乎快把船一分为二了。”
李延年回忆起那艘被破坏的船,感觉确实如此。但此时他却想到了别的事情:“那个漩涡是?”
“这你别问我,毕竟我也不知道。”白鸣亦是糊涂,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那道漩涡突然出现,实在是过于诡异。
“然后你就把我拖下水了?”李延年不满地质问,对方居然在不知道漩涡真相的情况下,就抓着自己的腿往下拉,实在是欠缺考虑。
“如此危险的举动,亏你能做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
白鸣的纸扇打在李延年了肩头,打断了他的责问,反问道:“但你敌不过那个黑衣刀客,对吗?以你我的修为落入他们的手里必死无疑,我不能错过这个趁乱逃跑的机会,再说我可是把你裹在金灵力里,能有什么危险?”
李延年拨开了肩上的扇子,淡淡道:“你难道忘了你在海里昏过去了?”
“我把灵力都浪费在你身上了,体力不支,自然就得昏过去。”
“真不靠谱。”李延年心想,这人也太一根筋了。
“好在你很靠谱,不是吗。”白鸣欣慰地笑了笑。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不太清楚,可能跟石家有关吧。”白鸣猜测道。
“石家?”李延年突然想到了石家二公子和白鸣的关系,“石衡来报复你了?”
“不可能,他可没那么大本事。顶多是石家的老家伙们想我了。”
“你醒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李延年问道。
“我怎么叫你啊,当时你说着梦话,'离谱离谱'地叫个不停。”白鸣摇着头,“我在想还是不打扰你的好。”
“我说梦话了?”李延年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还说什么'这不是妹妹'之类。我能问一下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吗?”白鸣来了兴趣,咧开了嘴笑了。
李延年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场景,只是道:“噩梦啊。”
“我昏迷几天了?”
“大概有九天了吧。”李延年漫不经心地说道。
白鸣不解,“'大概'是几个意思?”
“我不知自己昏迷几天,如何计算出你的日子?”李延年解释道。
“大概九天?大概九天!”白鸣念叨着,倒吸了口气,“不妙啊!”
李延年也觉得非常不妙。
“我居然九天没有小解了。”
……
“你居然关心这个?”李延年觉得很费解。
“有吃的吗?”白鸣没有回答,接着问道。
李延年叹了口气,原本想说你刚想着小解现在又想着吃饭,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那你先等着吧。”
语毕,李延年出了洞穴,去寻找岛上的食物。
待他走远,一个声音在白鸣体内响起,只不过这个声音只有白鸣自己能听到:“没说实话啊。”
“他是我师弟,这件事与他无关,我们没必要把他牵扯进来吧。”
“这一点都不像你啊。”那个声音缓缓评价道。
“谁说的?我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你对待石丹阳的时候就不这样。”那人不敢苟同。
“对待人和对待牲口能一样吗?”白鸣双眉上挑,面露讥笑,“他送我娘上莲溪寺,我送他过奈何桥,我待他已经很客气了。”
“就算那人是令尊?”
“令尊?我是我娘生的,姓是师傅给的,自小在逍遥派长大。这些,跟他有半钱银子关系。”
“所以……你娘的信你也不看了?”那人问道。
“没必要看,无非就是劝我不要杀生之类的。”白鸣扶着脖子,左右扭了扭,“出家人就是这么爱多管闲事。但人我已经宰了,信要不就烧了吧。”
“还真是无情呐。”那声音幽幽道。
白鸣没有接过话茬,自顾自地打开纸扇,从那幅画里拿出了那条捆仙绳:“这绳子现在能用吗?”
白狐摇了摇头,示意不能:“它刚才都不受控制把汝拖到海里,吊到树上去了。以你现在的修为,制服不了它,除非我出手。”
“你说我一个地府境,他们有必要用这东西来对付我吗?”白鸣掂量着手中的绳索,想不明白。
白狐沉吟半晌,“对付你当然不用,但对付你体内的这把刀却绰绰有余,不过对付我还差点火候。看来他们是为了饮魂刀而来,暂时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不过醉仙楼掌柜的举动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白鸣叹了口气,一想到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内心就有些悸动,“原本还以为和贾展柜是熟人,看来现在连熟人都靠不住了,真是个墙头草。”
“没准他本来就是那边的人呢。”白狐分析道。
“说的也对。”
白鸣说完,便从体内吐出饮魂刀,拿在手上。此刀三尺七寸,外形与寻常刀无异,只是刀身底端有一黑色的定魂珠,但现已开裂。
“我在水下的时候,这把刀为何突然就有反应了?”白鸣困惑不解,“你不是说这刀已经“死”了吗?差点就害我和师弟出事了。”
“放心吧,有我在,你们俩能出什么事。”白狐轻描淡写,似是对当时危机不屑一顾。
“切!”白鸣一撇嘴,显然信不过他。“就你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我们俩不陪葬就不错了。”
“我可没那么不靠谱,不过这件事我确实不清楚。”白狐微昂脑袋,坦言道,“但据我估计,应该是我们到了灵力充沛的地方,饮魂刀死灰复燃了吧。”
白鸣细细想来,觉得有可能。这些年来,饮魂刀一直藏于他的体内,但凡他靠近修炼宝地,灵力充沛之地,饮魂刀就会有所反应。
他看了看身下的石头,说道:“我总感觉这把刀还有别的用处。”
……
当李延年怀抱野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白鸣正提着饮魂刀全神贯注地削着一块石头。
李延年看了一眼刀,不禁暗道:“好刀!”刀长三尺七,刃如秋霜,削石如泥。等等,削石?
“你在干嘛?”李延年问道。
“做石凳子。”
“有这个必要吗?”李延年将怀中野果放在了地上,“直接坐石头上不就得了。”
“当然有必要了,这石头凹凸不平的,坐在上面硌得慌,一会儿我还要做张石床。”
“做石床?你上哪找那么大块的石头?”李延年问道。
“我可以用小块石头削平了叠起来,然后在上面盖些杂草嘛。”白鸣一边说着,一边又削好了一个石凳子。
看着那把宝刀被白鸣拿在手里如此糟蹋,李延年实在是心疼,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兵器罗刹刀,到现在还没要回来,心里就有些难过。
“好了。”白鸣说完,将两个做工精细的石凳子摆在了李延年面前。
李延年一愣,“你还有这手艺?”
“过奖过奖。”白鸣谦虚道,“想当年闯荡江湖那会儿,跟一个石匠干过一阵子。”
白鸣冲李延年一摆手,“坐吧!”然后顺势捡起地上的青梨啃了起来。
“等等!”李延年连忙阻止,但显然来不及了。
“好酸呐!”白鸣咬完第一口都快酸掉牙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李延年说道。
“罢了,我忍了。”白鸣说完,又啃了一口,他看了看那堆野果,有椰子,油梨,番石榴,和柠檬,“你怎么尽带这些歪瓜裂枣回来,这岛上没有野味吗?”
“有啊,北面崖边的海鸟蛋,中部丛林的野兔和蜥蜴,还有沙滩上的螃蟹,大海里的鱼虾。”
“可这些你一样都没带回来呀?”
“你不会自己去啊。”李延年反驳道,“我是怕你饿死了,自然只能摘点容易摘的。”
“看来你本事不够啊。”白鸣笑了笑。
“那你别吃了。”李延年一把夺过了白鸣手上的梨。
白鸣一愣,忙道歉道:“好好好!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李延年把梨塞了回去。
白鸣又咬了一口梨,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中途要回来找我?”
“哦,我差点都忘了。”李延年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
“黄秋雅的信。”李延年道。
白鸣倒是一愣,他接过信,将其打开,拿出了半张信纸,但是信上一个字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李延年看了看,不解其意。
白鸣笑了笑,“她曾经说过,爱得越深,字就会写得越多。”
“所以呢?”
“如今寄来一张白纸,便说明不会再爱了。”
“但这只是半张啊。”李延年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白鸣摇了摇脑袋,“你也可以看做是没有下文的意思。”
白鸣顺手把信封收好,感慨道:“唉,我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