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醉仙楼的掌柜,人们便会想到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富态中年男子。
掌柜的姓贾,名开富,脸上留着八字胡,眉毛里还长着颗富贵痣,此人会做生意,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若是在平日,贾掌柜定是在醉仙楼门口亲自迎接一些大主顾,忙得不亦乐乎。但今日醉仙楼有事闭楼休息,倒是让醉仙楼的伙计们都有些无事可干了。
贾掌柜更是无聊,他赶走了账房,亲自站在一楼的柜台后面翻看着账本,拨拉着算盘,打算看一看这几天又挣了多少银两。
醉仙楼的小二刚从楼顶上招呼完客人下来,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掌柜的。”
“菜都端上去了?”贾掌柜冲小二笑眯眯地问道。
小二小声应答:“都端上去了。”
“药放了吗?”
“放了。”
“放哪了?”
“按您的吩咐,放酒里了。”
“很好!”贾掌柜似平常般说着话,手中拨弄算盘的速度不减反增,“船的事办妥了?”
“已经向码头的弟兄们打过招呼了,他们说今晚就能走。”店小二声音略小,但却条理清晰,“掌柜的,对付他,需不需要再加派点人手?”
听小二这么一问,贾掌柜倒是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稍加思索了一会儿:“说的也是啊,那把天刃叫上吧。”
“可是掌柜的,让天刃上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啊?”小二将手弓起,放在嘴边轻声细语,不敢大声。
“不会的,我是生意人,不会算错账的。”贾掌柜看着他这一幅过度小心的模样,笑眯眯地说,“赶快去办吧,否则太晚了,太阳就要下山了。”
“得令!”小二一拱手,便急匆匆地朝店外跑去。
看着店小二远去的背影,贾掌柜又翻看起了账本,拨拉起算盘来,他算着算着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这些天挣得不少啊。”
醉仙楼楼顶上。
白鸣刚走,李延年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哦不,是闷茶。对于李延年来说,酒喝不得,因为他易醉,醉醺醺的感觉就好像在水下泡着一样,令他受不了。
但已经泡好的茶叶绝对不能浪费。因为自家就是开茶庄的,他若是敢剩下,老爹会亲自跟他说道说道。
而且他此次来龙居岛,除了护送逍遥派承诺给龙居岛岛主的兵刃外,就是应了老爹李康信里的要求,带些龙居岛的茶叶回家去,供老爹品鉴。
其实他心里似明镜一样,带茶叶回家不过是老爹的借口,要他回家才是目的,家里人张罗了一门亲事,打算让他亲自回去看看。
原先李延年怕麻烦,这趟龙居岛之行他本是不想来的。他只想回家,不过倒不是急着回家定亲,而是想回家看一看卧病已久的妹妹。
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又不得不来。
李延年喝着茶,看着手中的玉佩,细细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发生在他身上的糟心事……
两个月前。
逍遥派掌门张萌派其下属云端长老,带人把一批宗门自家炼制的仙丹妙药送往京城,呈献圣上。当然,云端的弟子李延年也在随行队列之中。
云端虽然年轻,才三十二岁,但是性格老练,且老家就在京城,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行人来到了京城,还未面见圣上,就被京城黄家黄秋雅姑娘亲自请到了福满楼里,说是为其接风洗尘。
不过师傅云端和一干长老们却没来,秋雅姑娘知道他们还有正事要办,是请不动的。
所以宴会上,来的大多都是逍遥派的年轻弟子,他们一面谢着黄家的大方慷慨,一面享受着福满楼的丰盛酒菜。
但李延年却忧心忡忡,他隐隐觉得,这绝不是一顿饭那么简单,这位千金小姐肯定有什么事要跟大家说。
宴饮过后,众人散去,黄小姐留下了李延年。
李延年知道黄秋雅有话说,便急忙赶着嬉笑的众人出去,众人虽然乐于看戏,但大师兄都发话了,他们也只好听他的命令。
黄秋雅向其道谢,但李延年摆着手,让她快些说事。
黄姑娘不再冠冕说辞,交给了李延年一封信件和一块玉佩,要他交与原来的同门师兄白鸣。
他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道白鸣在哪,早在四年前白鸣离开逍遥派的时候,李延年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了。但吃人嘴短,李延年还是把这事答应下来,没准日后碰见,也好将玉佩交与他。
李延年正为玉佩这事心烦,谁成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宗之时,太平公主姜雨儿,也就是当今皇帝最小也是最为疼爱的一位女儿。临时起意,打算随逍遥派的人去逍遥派看看。
原本圣上并不同意,因为快到年底了,他可不想再让公主出去惹是生非。但圣上毕竟是公主的父亲,禁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最终,爱女心切的皇帝还是答应了公主的要求。
此事一经传出,江湖中人纷纷替逍遥派捏把汗。因为这位太平公主办事可不太平,江湖上广为流传她的“英雄”事迹。
江湖人说她上青城山拔了张老道的胡子,上武当山摘了千年桃树的果子,上少林寺里摆烤全羊,上峨嵋派当小红娘……她行事泼辣,随心所欲,且毫无章法,江湖人称小辣椒,小顽童。
逍遥派弟子们更是私底下把她称之为胎盘公主,意为胎盘时期的公主。
太平公主造访逍遥派是大事,逍遥派自然不敢懈怠,因为生怕出乱子。应太平公主自己的要求,内门大师兄李延年作陪,为自己介绍这逍遥派的一山一水。
李延年作为逍遥派内门弟子的大师兄,亦是云端的徒弟,代表的是逍遥派的脸面,自是对太平公主恭恭敬敬的。
但是说实话,李延年总觉得太平公主是来捣乱的,因为这一路上,公主一会儿说自己累了,一会儿说自己饿了,一会儿又说自己手受伤了要他背。李延年觉得离谱!手受伤了又不是脚崴了,背什么啊背。
要不是看在她身旁的高人——沈无月的面子上,李延年真想尥蹶子不干了。
而且公主在逍遥派的时候,与李延年一直是相安无事。结果有一次,他俩在私底下比试拳脚,切磋武艺的时候,公主就不小心中了李延年一掌,然后就倒地不醒,任凭李延年怎么叫唤都没用。
此事一出,逍遥派长老们纷纷重视起来,与宫里的人讨价还价了一番。决定惩罚李延年,禁足两个月,没收兵器,每个月应有的补贴银两和修炼灵液通通充公,并还让云端长老亲自给公主道歉去。
李延年觉得委屈,自己那一掌分明轻飘飘的,怎么可能会打得人倒地不醒呢?而且明明是比试拳脚功夫,为什么要没收兵器。
而宗门给的惩罚理由是,宗内禁止私斗。比试拳脚都这么厉害,动刀动枪的岂不是得上天,先没收兵器,以防万一。
两个月之后,李延年去找师傅评理,云长老向他透露姜雨儿当时是为了找乐子装死,否则可就不是禁足两个月这么简单的事了。
李延年无语了,公主找乐子为何要罚他。
“那是惩罚你吗?”云端解释道,“你去陪她,便没空修炼,她无意中给了你这个机会。我们也给了,禁足两个月,省得你跟那个顽童待一块。”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对公主那么大意见?”李延年不解。
云端忿忿道:“去给她道歉,还喷我一脸茶水。”
李延年听完想笑,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索要自己的兵器罗刹刀时,云长老没有答应,只是要他随宗门的人去趟龙居岛,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莲溪寺的书信,要他交与龙居岛的某人,倘若事情都办妥了,兵器自当交还。
“那人是谁?”李延年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云端缓缓说道。
于是,没了兵器的李延年只得暂时带上宗门在弟子入门时发的佩剑,来到了龙居岛,见白鸣,呈书信,交玉佩。
事情办妥后,他便从醉仙楼上下来,来到岛上的一家茶馆,碧茗轩。准备完成老爹的嘱托,买茶叶。
当李延年站在茶馆门前不知道要挑哪种茶叶的时候,小二出来对他说道:“客官,买些云雾茶吧,降压败火,养肝润肺。”
于是李延年便挑了些云雾茶叶,但当他打开乾坤袋付账时,却发现袋里面居然还有一封书信!他拿出书信一看,发现这封信是黄小姐托自己给白鸣的,李延年暗道一声“离谱!”,自己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到底要不要给白鸣送去,李延年却犯了难,这第一是因为黄小姐说这封信不重要,属于可送可不送的那种。这第二便是现在李延年自己也不知道白鸣往哪走了?
就在这犹豫的时刻,李延年想起了那块玉佩……
月黑风高杀人夜。
陆上如此,海上,却是风平浪静。
一艘大船稳稳当当地在海面上航行着。船上有一二十人,皆身穿夜行衣,手拿钢刀,站岗放哨。
一阵冷风自东边而来,吹拂着船上的风帆和黑衣人的脸颊,黑衣人们立刻警惕起来,左右张望,但是却没人注意到一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上了这艘船。
一炷香后,船内传来了一身怒吼,“逍遥九剑!”九道剑气依次由船尾砍到船头,将整艘船的内部破坏得一塌糊涂。有些人躲避不及,被剑砍到,顿时鲜血如注。
随后船舱开始进水。船上的人见状,惊慌失措,纷纷跳水,躲入事先准备好的小船上,逃命去了。
只见一人,一袭紫衣,手执利剑,站于水面上。他正和一位头戴斗笠,双眼发红的黑衣刀客缠斗在一起,二人刀来剑往,互不相让。狂暴的灵力在二人周围波及开来,凶狠地打击在船体上,使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船只变得更加千疮百孔。
李延年在心中暗道:“高手!”
就在这时,大船旁边的海面上,居然无端冒出一个细小漩涡。只见那漩涡由小及大,且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把周围的一切都卷了进去,完全没有收势的可能性……
紫衣人见状不妙,赶忙后撤,想将对手引出漩涡,但不料黑衣刀客却转身回撤,与之拉开距离,他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海面下伸出一双手,一把将紫衣的两脚扣住,然后迅速地往下拖拽。紫衣始料未及,中了招。黑衣刀客见状便想往前去劫人,却赶不及,那二人在漩涡中越陷越深,直到海水完全淹没了他们的身子。
那刀客最终只听到紫衣人喊了一句,“离!谱谱谱噗噗噗……咕噜咕噜……”
一阵子后,漩涡慢慢地消散不见了,除了黑衣刀客重新出现在海面上,船只残骸和那一白一紫的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海面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