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一人身着夜行衣,趁着夜色,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洪府。
他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快步弯腰前行,随后潜入了一家离洪府不远的寻常客栈之中。
只不过,纵使那人再过小心谨慎,也还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尾巴。
半柱香之后,数十名同样衣着的黑衣人,脸蒙黑布,手持钢刀,包围了这家客栈。
“哐啷!”
随着一声巨响,客栈的大门瞬间被人轰成两截。为首的黑衣大汉快步入内,带着手下四处搜寻着猎物的踪迹。
他们动作迅速,仔细严谨地搜寻了客栈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但是到头来却一无所获。这下不禁让大汉有些心慌,人没抓着,一会儿可怎么向上面交待啊。
不过幸好到了最后,有人汇报,在客栈后院的枯井之下,有一间地下密室。
黑衣大汉闻言,便心急火燎地赶往密室探查。
不过这次,他不仅发现了已经昏死倒地的前洪府管家洪福,而且还发现了密室墙上的一条逃生密道……
“完了。”大汉冷汗直冒,“人全跑了……”
三日之后。
京城,罗府。
江湖人称,京城的罗家是个富贾之家。
据他们说,罗府内,银屏金屋,林立其中;管家下人,不计其数。
就连罗府东面马棚里养的马,吃的都是掺了豆饼、麦麸的精细饲料,其富贵程度,可见一斑。
而在属于罗公子自己的宽敞院落内,更是布置着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房,以及房前的一方宽阔池塘。
这江湖人说的话,大抵是道听途说,不可信,不过他们对罗家……倒还真没说错。
此刻,罗家的罗公子正站在那方池塘前,一手端着一只紫檀木的棋蛊,一手将棋蛊里的饲料捏进手里,然后潇洒地将饲料洒进池塘内,引得池塘里的游鱼争相抢食。
罗强此举甚是奢侈,这棋蛊原是房内放黑白棋子的器皿,现在却被他拿来盛放鱼食,用以喂鱼。
过了一会儿,一人轻声漫步地走到罗强身旁,鞠躬施礼,恭敬道:“楼主。”
“鱼咬钩了?”罗强盯着池塘问道。
“楼主料事如神,内鬼已然悉数落网,现正押在牢里审问呢。”洪犀低着头,如实汇报。
“噢?”罗强一时来了兴趣,转过身来,“都有哪几条啊?”
“陈斌,洪福,李坤,以及……一干人等。”洪犀顿了顿,说道。
“除了内鬼,他们后面的人有没钓到几尾啊?”罗强问道。
“陈斌那倒是有所收获,但是洪福那却没见着人影。”洪犀禀报时刻意将头埋低,生怕楼主生气。
“这样啊。”罗强微蹙眉头,“那……龙居岛方面有什么消息吗?”罗强说着,又往池塘里洒了一把饲料。
“我们赶到的时候,醉仙楼已然人去楼空,掌柜的和那些伙计们都不见踪影,据我估计……”洪犀拿手捋了捋自己灰白色的胡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们已经离开龙居岛了。”
“一群鼠辈!”罗强听完不悦,他索性将手中的棋蛊随手扔进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棋蛊落于鱼群后方,引得池里的游鱼一阵骚动,它们先是受到惊吓四散开来,然后又迅速地朝棋蛊落下的地方聚集,毕竟棋蛊上方的水面上还漂浮着许多鱼食。
罗强扔棋蛊的举动,倒是不心疼棋蛊。他是心疼游鱼,所以他扔棋蛊的时候,故意离鱼群远一点的地方扔,以免砸到它们。
“动完我听雨楼的人居然就这么脚底抹油了?”罗公子想不明白,也很不甘心,“亏我还想着我的全鱼宴呢。”
“那楼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洪犀拱了拱手,问道。
罗强闻言思索片刻,忽而神色坚定道:“查!必须彻查到底!往龙居岛上多加派些人手,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一定要知道他们的去向,把他们背后的人都挖出来。”
洪堂主听了这话,倒觉得有理,但是却犯了难,“呃……楼主啊。听雨楼这个月为了这件事,花销已经很大了,如果再加派人手,恐怕我们……”
“洪堂主,你说现在听雨楼最缺什么?”罗公子打断了洪犀的话,他似乎问了一个和刚才毫不相干的问题。
洪犀闻言,倒是一愣,然后思索着听雨楼现状,道:“能人?”
“能人是缺,但不是最缺的,再想想。”罗强否定了这个答案。
洪犀又一思索,道:“精气神儿?”
“不对。”罗强摇了摇头。
洪犀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话,试探道:“总不会是钱吧?”
“正确无误。”罗强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这个回答,“在我看来,听雨楼现在正缺这样的东西,我们只要有了银子,能人和精气神儿就都有了。”
“听雨楼缺钱就意味着听雨楼的罗楼主缺钱,不过开源钱庄的罗公子什么时候缺过钱呢?小时候穿的裤衩都是金丝制的。”罗强满脸笑意,“所以我这么说,你总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噢!”洪犀反应过来,算是明白了楼主的话,问道:“那您现在还穿金丝制的吗?”
“嗯?”罗强皱眉,心有不快。
“楼主恕罪,属下指的是金丝的衣物。”洪犀一看形势不对,急忙辩解,“而且金丝这类衣物不宽松,穿久了对身子不好。”
罗强遂舒展眉头,“也对,量你也不敢放肆。”
“是是是,洪犀不敢放肆。”洪老头附和道,“只是楼主,属下心里倒有一事不明。”
罗强看着游鱼,头也不抬,“说吧。”
“你怎么知道内鬼当中有洪福呢?”
楼主盯着池塘水面良久,没有回答,然后他转过身来,朝屋内一指,对洪犀说道:“看见屋里的棋蛊了吗?”
洪犀望了望,发现屋里的红木桌上放有一棋蛊,遂答:“看到了,有何玄机吗?”
“不是,我是让你把棋蛊拿来,我要喂鱼。”罗强解释道。
“哦。”洪犀应了一声,遂快步走进屋内,将棋蛊拿出,交到罗强手上。
罗强接过棋蛊,又似刚才一般,开始悠闲地往池塘里洒鱼食了,“原先我并没有怀疑他,而且我也丝毫不担心陈斌被收买了。”
“我所担心的是,他们怎么知道陈斌是我听雨楼的人,而且还知道他在此次行动当中。”罗强耐心地解释道。
“这次任务只有你我知道,如果不是听雨楼的问题,那便是洪府的问题。你想想看,每天在洪府里四处走动而又不引起怀疑的下人是谁呢?我想也只有管家了吧。”罗强细心地分析着,“而且我断定,他肯定在你不在的时候,进入你的书房偷东西了。”
洪犀点了点头,觉得楼主的分析不无道理。
“还有就是老管家的那句话,他竟然会说洪福是他介绍进洪府的。”罗强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话有何玄机吗?”洪堂主有些不解。
“且不说,老管家介绍新人进来会砸了自己的饭碗。就算他真的病了,干不动了,又怎么会介绍一个你都没见过的人进来。难道洪府就没有能人可以临时替代一下管家吗?”
“再者,老管家的性格我了解。他曾对我说,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别人托关系进洪府的。为此我一高兴,还特意赏了他三千两银子养老。”罗强拿着棋蛊,盯着池里的游鱼,随口说道,“只是可惜啊,他推脱着不肯要。”
罗公子说完叹了口气,“唉!这年头,想花钱都没地儿花。”
洪犀不关心楼主的调侃,只是心中犯嘀咕,“死也不会让别人拖关系进洪府?这话……我怎么不知道?”
罗强闻言,倒是心如明镜,“这话太矫情了,他拿来教育教育我这个晚辈还行,但是说给你这个家主听,你恐怕会不以为意。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呢。”
“这……倒有些道理。”洪犀捋了捋胡子,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