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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蛊雕

夏初雨人剑合一,如一道流星般划过夜空,直往声音来处掠去。江云皓虽然无法御剑,但再怎么样修为也到了三才境,基本的身法还是有的。只见他步伐矫健,足底生风,循着天上夏初雨的剑光追去,竟也不慢。

不过饶是如此,双腿又如何比得上瞬息千里的御剑之术?眼看着那剑光就要消失在无垠夜空,江云皓停下喘了几口大气,正暗自苦恼时,但见空中沁兰剑光一窒,然后落了下去。他心中稍安,借着月光分辨了一下夏初雨落下的位置,重新催动体内真元,加快了速度朝那里奔了过去。

好在夏初雨落下的地方并不算太远,江云皓不消一会便已赶上。但他来到此处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得一声巨大的嘶鸣声在耳畔响起,那声音之大,直让他觉得耳膜快要震破。紧接着,一只巨鸟从林中掠了过来,后面尾随着一道白色剑光,不是夏初雨又是谁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夏初雨催动仙剑,化作一道流光,比那巨鸟更是快上一步,在它前方堪堪停下。那巨鸟眼见去路被封,怒啸一声,但无奈只得双翅后划,减速停下,不过它的身躯太过巨大,一时间掀起罡风无数,直吹得四周树木左摇右摆,连站在地上的江云皓也站立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待这一人一鸟终于停了下来,悬停在空中时,江云皓才开始打量起这只巨鸟来。只见此鸟身长足有两丈有余,圆眼利爪,羽长喙弯,乃是一只巨雕。不过江云皓发现,这巨雕头上,竟还长着一只角,这角虽如山间野鹿一般,也有许多细枝末节,然跟鹿角末端的圆润不同,这只巨雕的角末端却又尖又细,看起来极为锋利。

“蛊雕!【注1】”江云皓吃了一惊,自语道:“这蛊雕本在鹿吴山,为何会在五泉山脉现身?莫不是跟那救命声有关?”再仔细打量这只蛊雕,果然,江云皓在它的一只利爪上,发现了端倪。那蛊雕的两只利爪,一只张开,遥遥对着随时可能冲过来的夏初雨,而另一只爪子却半握着,里面有隐隐绿色光华闪耀,甚至把那只爪子都染成了翠绿色。

而此时,在蛊雕的那只爪子里,又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声:“救命……”但这一次的呼救声比起方才气势弱了不少,想来可能里面被抓之人已陷入生死关头。

夏初雨也心知若再不出手相助,那被抓之人绝然生机缥缈,便更不迟疑,身形御风而动,将“沁兰”仙剑掣在手中,手掐剑诀,口念真言,同时已自己手腕为轴心,转动沁兰剑。只见沁兰剑的剑尖之上,在夏初雨的催动下冒出了一蓬淡紫色的电花,随着剑尖越转越快,电花也越积越多,最后形成一个淡紫色的电圈,在半空中兀自发出噼啪之声。

江云皓自是知道,这一招乃是《太虚真诀·雷动篇》中的“虚妄之雷”,据师父霍正祺说,此招功力越是深厚之人,电花的颜色越淡,威力也就越大。五年前他在映月泉见大师兄与舞鹤泉大弟子郭浮生切磋时,郭浮生便用过此招,但眼下夏初雨的这个电圈,比起昔日郭浮生的,颜色竟还要淡上半分!

而眼前这少女不过碧玉年华,便能将一式“虚妄之雷”使得如此纯熟,怕是大师兄赵凌峰见了,都会自叹弗如。

但见夏初雨眼前电圈已闪耀到极致,她玉唇轻启,清叱一声:“破!”虚妄电圈闻声而动,电光一涨,朝着蛊雕席卷而去。只见那电圈愈是近蛊雕一分,愈是涨大一圈,到了蛊雕近前,已与它一般大小。而后电圈更不停歇,电光四溢,朝着蛊雕当头套下!

但那蛊雕乃是上古异兽,常年与各路仙神魔兽争斗无数岂是易与?见电圈当空罩下,却不慌乱,双翅呼扇,只见两道由罡风化成的龙卷自蛊雕翅下生成,其间夹杂着蛊雕特有的阴寒气息,朝着头顶电圈,轰然而去。

只见这两股龙卷在半途截然合体,化为一股,其风势更巨,当中隐隐还有闪电雷鸣,朝着电圈直直撞去。

“轰——”这一风一电在空中轰然对撞,饶是雷属性可以克制风属性,但因蛊雕实力强悍无匹,电圈霎时被消弭无形,而那龙卷却似仍有余力,又向上飞了许久,最后隐入云中,化为阵阵雷声,响彻天地。

一招之间,高下已现。

蛊雕但觉眼前这人实力不过如此,顿生轻视之心。只见它清啸一声,头上独角电芒乱闪,同时天空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只见方才还能见到依稀星光的夜空忽然有大量乌云聚集,先是一朵,倏然变成一片,最终形成了一个云涡,完全遮住了星光,在上空旋转不已。而更为可怖的是,那云涡之中,亦有阵阵闪电,蓄势待发。

江云皓江云皓虽修为不够,但见识犹在,他一看便知那云涡之中定会有巨雷劈下,焦急万分,有心提醒夏初雨不要再使用雷属性的剑势与之硬抗,但此时狂风呼号,雷鸣阵阵,任他再大的呼声,也半分传不到夏初雨的耳中。而半空中的夏初雨见此情景,也知这一招的厉害,有心想避避锋芒,但那云涡也端得厉害,甫一生成便牢牢锁定了她的气机,令其避无可避,竟然逼得她只能硬接这一记!

不过也仅是略微慌乱了一下,夏初雨立刻调整状态,只见她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其他三指弯曲,右手仙剑直刺天空,就有太极光图自她足下亮起,先是影影绰绰并不明显,尔后光芒一闪,光图上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发出耀眼白芒,似活物一般,缓缓游动。而随着阴阳鱼越转越快,夏初雨胸前也有一个符号渐渐亮起。待阴阳鱼转得分不清阴阳时,那个符号赫然显现,江云皓看得清楚,这乃是一个小小的雷电符号,但他此刻心中震撼程度,却是空前。

“天殛雷动!竟然是天殛雷动!”江云皓心中惊骇莫名。因为这招“天殛雷动”是以自身真元为引,唤得将那九天之上的神雷,以莫大的自然之力,轰向对手,乃是一招威力极大的杀招。而让江云皓吃惊的是,这“天殛雷动”乃是七星境第一层的招式,虽说五方境也能使用,但饶是七星境的高手使出此招都要权衡一下,盖因其威力巨大,需要引出神雷的真元也消耗甚巨,现下夏初雨要强行以低一个境界的修为使出这招,其中凶险不言而喻:在天殛雷动发动的同时,以她五方境的境界,此招会瞬间抽干她的真元,要是这招轰退了蛊雕还好,要是失败的话,便只能坐以待毙,任其宰割了。然而这蛊雕除了风属性,自身也带雷属性,想要用一招天殛雷动轰退这上古巨兽,又谈何容易?

只见夏初雨面无表情,一袭淡绿轻衫在风中舞动,身形如九天仙子,卓尔不凡。随着阴阳鱼旋转到极致时,在那云涡之上,又有一大片乌云聚集于此,不过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因天上大部分的云被云涡吸走,天殛雷动剑势没有足够的雷云,竟然开始将那云涡的云,一点点纳入自己的麾下!江云皓在下面看得真切,讷讷道:“原来夏师妹竟早就想到这一层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她着急。”

夏初雨这一手也让蛊雕猝不及防,想来它一直用此招所向披靡,睥睨世间,从未想到会有人借力打力,用它的雷云来筑成自己的雷云,眼见云涡越来越小,那蛊雕也知如若上面那雷云成型,自己这云涡也就废了,当即也不迟疑,长啸一声,那云涡瞬间大亮,一道水桶粗的雷电,自云涡中生出,朝着半空中的夏初雨,直直劈下!

但就在同时,夏初雨的天殛雷动也已然成形,自雷云中生成了一张巨大的雷网,也在须臾间朝着蛊雕劈去。

“轰!”“喀拉拉!”两声巨响同时传来,天地之间瞬间亮如白昼,而江云皓因在此间,这两股巨雷虽说不是冲着他来的,但亦被牵连,身子被那沛然能量掀起向后飞了数十丈才跌落下来。也亏得他运气不错,如若倒飞途中身后有树木,这一撞上去,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小命。

但饶是如此,这冲击也让江云皓摔得七荤八素,耳中也拜刚刚巨大雷声所赐,嗡嗡作响。待风息云止后,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朝刚刚交战之处看去,顿觉不妙。只见刚刚交战的地方,方圆三里之内,树木皆成黑色,一片叶子也无,竟是尽数烧焦了!而他却更关心夏初雨的情况:刚刚这一招双雷相击当真是惊天动地,但不知受了这巨雷一击,夏初雨是否安然?见半空中那一人一鸟都消失不见,江云皓也未多想,朝刚刚交战之地跑了过去。

待他走到刚刚那处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恸:就见夏初雨面如金纸,牙关紧咬,晕倒在地。沁兰剑也黯淡无光,跌落在了一旁。而她衣衫破败,手臂小腿裸露之处尚有灼烧印记,见之触目惊心。江云皓见此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事分轻重缓急,如果此时蛊雕再来偷袭,那他二人妥妥便交代在这里了。便脱下外衫盖在夏初雨身上,四下寻找了一番,就见蛊雕也躺在不远处。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千舆剑,慢慢朝着蛊雕靠近过去,待走到蛊雕近前时,才发现这巨鸟身上羽毛大多也呈焦黄之色,虽然呼吸仍在,但一时半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朝他的爪子处走过去,想将那被困之人救出来。不过他走到雕爪前,却发现两只爪子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正觉奇怪,忽然心中灵台一警,千舆剑“铮”地一声,划过一道圆弧,朝身后刺去,只听“啊”的一声女子轻呼,江云皓手下一紧,收回剑势,这才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并不是什么想要偷袭自己的野兽,漫说不是野兽,便是连江云皓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过于可爱了。

那是一个寸许大的小人儿,大大的眼睛,白皙的肌肤,以花为裙,以叶为裳,最令人惊奇的是,她背后还生得一双透明的小翅膀,挥舞不停,悬停在江云皓眼前。

江云皓一愣,他立刻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小人儿的身份,不过他张了张口,并未点破。

见那个小人儿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江云皓“哎哟”了一声,收起千舆剑,柔声道:“对不住,吓着你了。”

那小人儿见眼前这人收了仙剑,却依然警觉地看着他,在半空中遥遥施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身形却是晃动不停,心下打定主意:要是面前这个少年对自己生了贪婪之心,自己要随时做好遁走的打算。

但江云皓却似并不认得她,回礼道:“小妹妹不必谢我,救你的乃是我的师妹。”

见眼前这位少年好像并不识得自己,那小人儿心下一松,说到:“不管怎样,小女子今日拜公子和小姐所救,定将铭感五内。”

江云皓担心夏初雨伤势,见蛊雕一时间也不会醒转,便朝着那小人儿说道:“小妹妹以后还得小心着些,这山中多凶猛异兽,不要再被抓着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见江云皓果真对自己不似有觊觎之心,那她在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大着胆子,朝江云皓说道:“公子留步。”

江云皓回过头来,面露疑色。

那小人儿说道:“小女子虽不说精通于医理,但还是略懂一二。方才被那位小姐所救,如不思报答乃是大大的不对。况且刚刚蛊雕那一击着实强悍,小女子猜到小姐已然负伤,便让小女子也过去看看,如能帮忖一二,自是再好不过。”

江云皓奇道:“小妹妹竟然还懂医术?”

那小人儿略微得意地点头道:“我们五灵……呃,我们族人因为能运用一些本源灵力,所以在医术一脉都有所涉猎。比如小姐是雷属性的体制,我便能用土之灵力助她疗伤。”

江云皓讶道:“想不到你们族人竟有如此能力?不过在下以为,小妹妹最好还是少在人前露出这些本事,否则会受很多人觊觎。”

那小人儿神色一黯,涩声道:“岂止是觊觎,便说是随意抓捕也不为过,这许多年来,因为我们身份特殊,族人被抓走了不少,眼下的神州大地,小女子多年来竟是一个族人也未找到……”

看着小人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再结合书上对她们这一族的描述,江云皓豪气顿生,道:“小妹妹不必害怕,若信得过我,以后便由我来保护你,如何?”

许是那小人儿受过太多人类的骗,一时之间面露难色。而江云皓也不勉强,道:“若小妹妹信不过,一会自行离开便是,我绝不阻拦。”

那小人儿犹豫了一会,并未回答,只是道:“公子,我们先去救小姐罢。”

夏初雨目前尚未脱离险境,江云皓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应了一声,带着她朝夏初雨那处跑了过去。他却没注意到,自己背上的千舆剑,竟然有淡淡光芒,一闪而过。

-

【注1】《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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