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欺霜静静听江云皓讲完来龙去脉,这才道:“怪不得天罚谷乃我派禁地,师父还让我进去接你,原来那四凶已被江师兄你收服,这天罚谷也算不得什么险地了。”顿了一下,墨欺霜又把江云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江师兄还有这等本事,居然连上古凶兽都能收服?”眼神中摆明了“不信”两个字。
江云皓干笑了两声道:“别说是你,便是我也不曾想到会把它们放出来。而掌门居然也没怪我,害我担心了有一个月。”
墨欺霜自拜入太虚门以来,一心求道,对其他诸事也不甚关心,所以那灵峰师伯是九天星君也好,上古四凶重现世间也罢,她都没有兴趣,唯一有兴趣的,便是江云皓的修为境界。
“所以江师兄,你现下的修为,真的是在五方境第五层了?”
“大概如此……”
墨欺霜摇头道:“你连自己修到什么地步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达这个境界的。”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循声看去,原来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顾行云终于醒了过来,他们赶紧走过去,江云皓关切地问道:“顾师弟,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行云抬起沉重的眼皮,先看到了江云皓,他吃力地笑了一下,目光偏移,又见到了面有喜色的墨欺霜,心中暖潮渐生,道:“多谢江师兄关心……我感觉好些了……”
江云皓道:“顾师弟,你且再休息半日,待下午时分,我们便继续赶路。”
顾行云点了点头,又问道:“江师兄,那老魔现在怎样了?我昏倒之前见到师父了朝此处赶来,他和这老魔拼斗可曾受伤?”
江云皓笑道:“放心罢我的师弟,师父何等修为,岂是那区区一个袁老魔岂能伤着的?莫说是师父,便是我独自追上了袁老魔,都毁去了他的那个骷髅头。可惜这老魔太过狡猾,到最后还是让他给逃了。”
顾行云听到霍正祺并未受伤,脸上还有喜悦之情,但听到江云皓只身便毁去了这老魔的骷髅法宝,脸上笑意慢慢被漠然所替代。
江云皓见顾行云脸色不好,不禁问道:“顾师弟,怎么了?身体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顾行云一愣,旋即又面露笑容,道:“没事,可能我身体刚刚恢复,神志还未跟上罢。”随即又幽幽道:“说起来我挺羡慕将师兄的,短短半年时光,两度奇遇之下,修为都快臻至七星之境了。反过来看我,苦练十数载,现在修为才刚刚踏进五方境的大门……”
“顾师弟!”江云皓皱眉打断道:“半年前我也跟你说过,我们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更要注重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你如此一味追求修行速度,于你身心都毫无益处。我说过,我现在修为境界进步快,也只是表面罢了,灵峰师伯也说过,要是我现在真的跨入了七星境,那等待我的绝对是爆体而亡无疑。顾师弟,万事万物皆有法度,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墨欺霜也在一旁说道:“是啊,顾师弟,师姐痴长你几岁,现在不还是五方境第二层么?只要你刻苦修行,戒骄戒躁,相信你进步也会很快的。”
顾行云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心有所感,随意说几句罢了。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劳烦江师兄向师父禀告一声,我们便动身罢。我实在不愿因自己一人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江云皓问道:“真的恢复好了?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多休息一会也是无妨的。”
顾行云摆手道:“好了好了,江师兄,我真的休息好了,要不,我现在给你耍一阵剑?”
江云皓嘁道:“谁要看你那卖艺似的剑法。好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去叫师父动身了。”又对墨欺霜道:“墨师妹,你把药放这罢,这小子自己知道喝。也烦你叫一下后面那些休息的师弟师妹,我们准备出发了。”
墨欺霜看了一眼顾行云,点点头走出了帐篷。江云皓对顾行云道:“那你也快起来罢,将药喝了,把帐篷收拾一下,咱们便上路了。”说完便向外走去。不过他刚撩开帘子,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顾行云,欲言又止。
顾行云道:“江师兄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江云皓看了顾行云好一会,才摇头道:“算了,一会让师父来说罢。”遂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目送江云皓离开后,顾行云本来带着笑意的脸,又渐渐沉了下去。
过了午后,高悬的太阳给这冬日平添了几分暖意,霍正祺见弟子们也收拾完毕,便朝灵静真人点了点头,对着一众弟子道:“诸位师侄,前日我映月泉弟子顾行云在渝州城外被那袁老魔所伤,昏迷了两日,由此耽误了两天行程,还望诸位师侄莫怪。”
便有声音道:“霍师叔说的是那里话,不管是映月泉还是玉玑泉,都是我太虚门人。太虚弟子遭奸人所害,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没帮衬到什么已是过意不去,又如何会怪霍师叔和顾师弟。”
众人附和道:“是啊,霍师叔千万莫要这样说,我们加快些脚程就好了。”
在人群中的顾行云起初听到霍正祺的话本来就感到颇为愧疚,现在又听诸位师兄如此通情达理,不禁眼眶一热,高声道:“昔日栽在袁老魔手中,是我顾行云学艺不精,道法不纯。待有朝一日我修为小有所成,定要亲手宰了那老魔,以卫我道威名!”众弟子俱点头称道,大赞顾行云能屈能伸,虽卧薪尝胆尚有雄心壮志。不过站在前面的霍正祺却看见顾行云说这句话时,脸上好似有一丝戾气。
“或许,是我看错了罢?行云虽行事爱钻牛角尖,但他心中黑白分明,能分善恶,应该不会误入歧途。”想罢此处,他清了清嗓子,闹哄哄的人群为之一静。
霍正祺继续说道:“行云有这等志气是好事,为师也会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们先看当下,你前日被袁老魔所摄,他吸了你颇多精血,导致你现在气血不足,内息不调。虽然我给你喂食了太乙还神丹,但你一月之内也不可运功,否则极易落下病根,重则有性命之虞。所以我跟灵静师妹商量了一下……”
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顾行云,他虽心有不忍,但该说的还是得说:“行云就暂且退出‘六道论剑’的比试罢。至于乾元宗那边,届时我自会跟掌门刘师兄言明我们的情况。”因为霍正祺早上便跟江云皓说过此事,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但顾行云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以至于霍正祺后面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进去。
站在旁边的江云皓见顾行云这副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出言安慰道:“顾师弟,师父这样安排确实是为你着想,你现在气血未复,如贸然行功,身体定会支撑不住。再说那六道论剑虽是切磋比试,点到即止,但一旦上台,便是刀剑无眼。如你气机受到影响,灵台失守,和你对垒之人不慎伤了你怎么办?”
顾行云苦笑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师父的担心,也知道江师兄的好意。但这三十年一度的盛会实在难得,我……我不甘心!”
江云皓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小子,刚刚才被各位师兄夸了能屈能伸,怎么?还没一刻就不灵验了?”
顾行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江云皓见此心中暗道:如今距六道论剑还有两日,说不得也只能在路上好言相劝,只盼顾师弟在上乾元山前放下心事,好好享受观摩这场盛会才是。
霍正祺又稍稍提了一下在乾元山的规矩,无非就是恪守门规行事规矩莫要给太虚门抹黑云云,末了说道:“眼下离六道论剑开始只有不到两日的时间,我们今日下午先御剑往乾元山山脚下的仙来镇,想来傍晚时分便可到达。在镇中休息一晚后,第二日我们便上山。”安排完毕后,他当先抛出法宝“青琉盘龙笔”,祭起而去。参加这次六道论剑的弟子俱为五方境的修为,自然也都会御剑之术,也祭起自己的法宝腾空而起。
墨欺霜对江云皓道:“江师兄,顾师弟就拜托你了。”江云皓自然满口答应。她点了点头,也腾空而去。只是她背上背了一个硕大的箱子,又不知里面是何物。
江云皓待众人都破空而去,唤出仙剑千舆,对顾行云道:“顾师弟,我们也走罢。”顾行云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是无法御剑的,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随着江云皓踏上了仙剑,只闻一声剑鸣,千舆一飞冲天,须臾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说起来这‘六道论剑’盛会,乃是正道各门派中的五方境弟子齐聚一堂,切磋会武的盛事。盛会第一届还叫“四方论剑”,于六百年前在玄云观举行。后来凤鸣山的相思谷和西域荒漠的影月山庄陆续成为一方正道大派,也加入了这三十年一届的盛会。直至今日的六道论剑,算起来已是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届了。
而这次六道论剑太虚门除了领队的霍正祺、灵静真人与吴寒外,派出了十名弟子参加比试,分别是玉玑泉的闵行止、守和真人;舞鹤泉的屈问梅、屈听兰姐妹;白水泉的安歌和来自西域的杜伊斯;神女泉的曲迎波;映月泉的江云皓、墨欺霜和顾行云。而顾行云因伤退出了了比试,所以太虚门现下只有九名弟子参加六道论剑。
至于玄云观、相思谷、空相禅寺、乾元宗和影月山庄,不问可知都遣出了门内最优秀的五方境弟子。
其实神州六大门派表面上和和气气,天天把“同气连枝、和衷共济”挂在嘴边,私下里却是暗自较劲,生怕被其他门派压过一头,便是那以慈悲为怀,极少过问世事的空相禅寺也不能免俗。所以此次西域的影月山庄强势崛起,另外五大门派顿时如坐针毡,便悄然商议这次六道论剑这五派早一天到达乾元山,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而这些,却是如江云皓这些二代弟子所不知晓的。便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吴寒都被蒙在鼓里。
一路无话。
空中日头渐西,刚过了申时,仙来镇郊外上空便有十数道剑光呼啸而至,只是一转眼便落纷纷降落在了地上。
为首之人收了仙剑,对身后众人道:“此处便是乾元山山脚下的仙来镇。此镇虽然大多都是凡人,但临近六道论剑,这镇中也可能会遇到一些同道中人。大家当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给门派丢脸。”
众人齐声而应。
不过随后,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师父,那若是有人不知好歹,惹了我们怎么办?”
为首的白衣女子暗自摇了摇头,道:“采薇,你也知道我们相思谷三百年前虽是一方名门大派,可如今日渐式微,名头早已不复往昔,所以我们还是低调些为好。若是有人主动挑衅,便由师父出面就好,其他人不可妄动,以免授人话柄。“
韩采薇无奈地“哦”了一声,又道:“师父,那我们就快进镇罢,今日赶了一天的路,骨头都快散架了。”
单菱梦看来对韩采薇很是宠爱,她笑道:“不过是御剑而已,走的什么路。好了,那我们便进镇罢。”
而相思谷一行人离开此处没多久,又是十数道剑光从天上次第落下。而其中一柄剑上还站了两个人,就听得其中一人道:“怎么样顾师弟,师兄我的御剑术,比起半年前可是纯熟多了?”
另一人哼道:“半年时光,便是扔块骨头在剑上,狗都学会了,这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你……”
就有一女子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好啦,江师兄,顾师弟,你们俩吵起来就没个完,一刻都不让人省心。如今咱们已经到了仙来镇,不如找点吃的,等你们吃饱了,再吵也不迟。”
来的正是太虚门一行人。
霍正祺看了看天色,只见一轮夕阳已日暮西山,怕是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便对众人道:“我们这便进镇,在天黑前找好住宿。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上乾元山。”
众人齐声应答,一行人便朝着那残阳中的小镇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