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朝柱一直对邻居永顺土司,以长辈自居,动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教训姿态很不满意。要不是实力弱于永顺,又有朝廷制衡,他不介意出兵教训一下这位“长辈”,把地盘扩大一些。他一直觉得,以自己的才能,困在保靖这小地方,太憋屈了。
前几天那个“长辈”给他来信,说两家一起,将靖州新崛起的侗苗势力拉拢过来,让彭朝柱怦然心动,难得对“长辈”有了点好感。靖州和保靖相邻,离永顺比较远,永顺那边肯定是又想拉拢,有觉得鞭长莫及,才会找他一起来做这事的。彭朝柱难得正面积极回应了这位“晚辈”,两人联名,给现在事实上的靖州头领张亦轩写信。
张亦轩的回信很客气,说很尊敬两位土司,如果能合作,当然愿意。只是他刚接任头领位置不久,还需要与各寨协商,才能答复。随信一道,还送来许多特产,以及缴获的官兵武器、甲械,还有两百伤残俘虏,请求他代为向官府解释,靖州无意反叛,此前的事纯属误会。他会好好安抚地方,并与几大土司通力合作,维持一方安宁。
彭朝柱看了信,再看了看那些礼物,和下人说到,“礼物收下,俘虏送给辰州府,张头领这是向朝廷、官府示好,我作为长辈,当然会代为解释。”然后看向使者,说道,“张头领年轻,尚弹压不住各寨,只要张头领点头,我们愿意帮张头领一把,震慑各寨。我们三方合作事成,共同维护地方安宁,这于张头领来说,也是好事。他日我与永顺大土司联名作保,给张头领争个官身,总好过被朝廷当山贼吧。”
使者欠身说道,“张头领说了,一切由两位大土司做主,只要是利国利民,能让侗苗山民过得好的决定,他都极力支持。只是苗寨的人,很是顽固,希望大土司在弹压时,顾及番人一脉,不要造成流血冲突。”
得了张亦轩的默许,彭朝柱很高兴,如果能借助地利,快速将会同甚至辰州一带苗人纳入自己麾下,实力会立即增加一倍。送走使者,便立即让手下得力干将邱尚仁,领着人马,到最近的辰州最大苗寨,游说苗寨加入靖州土司府。
邱尚仁却怎么也没料到,去了苗寨,却吃了闭门羹,统领黄隆安不但不接见,还陈兵寨外,将他大骂一阵,说是保靖土司,助纣为虐,多次帮朝廷镇压苗人起义,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们才会与土司结盟。这还不算什么,黄隆安还在阵前数落土司和府中贵人,霸占保靖良田,掳掠土家妇女卖与汉人贵族为婢,为给子孙谋官职答应帮朝廷多征土兵,驻防各地,却克扣死伤土兵抚恤之事,弄得保靖土兵人心浮动,士气动摇。
彭朝柱派人将张亦轩大骂一顿,张亦轩却只是回信一个劲道歉,推说自己约束不了各寨,还望大土司帮助管教。“礼尚往来”几个回合,彭朝柱却只换得张亦轩不痛不痒的道歉,可有可无的礼物,而土司兵却一次次被苗寨的人洗脑。忍无可忍之下,彭朝柱下令邱尚人,拿黄隆安的苗寨开刀,狠狠教训他们。
当然,彭朝柱不是傻子,对苗寨动兵,他还是要知会辰州知府和卫所,知会永顺土司以及张亦轩。三方回信,很是微妙,辰州知府和驻兵卫所千户联名回信说,“苗人跋扈,前翻悍然攻取靖州府城,堵截官兵恢复地方。官兵念民生多艰,不忍轻启兵戈,欲等苗人自省,幡然醒悟。彭家世镇保靖,为地方各族敬服,若能劝得苗人悔悟,朝廷之福、地方之幸也!”
永顺土司的回信,“苗侗诸族,与我土家同气连理,本为一体。苗侗族人受苦,我土家族人亦不忍见,必欲救之于水火也。此乃大义,终不能因屑小任性,而不为。若屑小之人冥顽不化,教而后诛可也。”
张亦轩也回了信,所有的回信,其实都是冀曼纯写的,因为张亦轩古文和字都很差,信中说,“大土司苦心,亦轩知之,黄家苗寨之事,还望大土司与黄寨主好生相谈,莫伤了和气。”信很短,语气很软。
二月初六,自信满满又携怒而来的两千保靖土司兵,和倔强倨傲,油盐不进的黄家苗寨,终于礼仪尽,兵戈动。彭朝柱要求邱尚仁,务必给黄家苗寨狠狠打击,这是辰州最大的苗寨,只有把他们打疼了,其他苗寨,才会服服帖帖。
只是,当邱尚仁领兵上山,准备强攻时,却发现山上的人马,比平时多了许多,而且甲衣鲜亮,弓弩全新,刀枪光鲜恍眼。邱尚仁参与过保靖土兵帮助朝庭的许多战斗,当然不会被这场景震住,大喊道,“攻入寨子,抓住黄隆安,教训这些冥玩不灵的家伙!”
大队人马跑到一半,黄隆安真的敢下令弓弩手射击,只是弓弩手似乎有默契,大多数都瞄准非致命处射。两边离得近,邱尚仁也没想到黄隆安真敢对抗,第一轮射击,便被打倒了七八十人。还没来得及指挥人马退下,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射击,来得很快。
“黄隆安,你、你还真敢打!”虽然自己没中箭,可是却被打得有些蒙的邱尚仁,止住了队伍继续往上冲,指着黄隆安大叫道。
黄隆安嗤之以鼻,“只许你敢冲我们苗寨,不许我敢打你们吗?邱尚仁,识相的,你就应该明白,刚才我的兵,没有打你们要害,所以你们的人伤得多,死的少,赶紧撤吧。若再惹我,可就不是这样打法了!”
邱尚仁何曾受过这窝囊气,抽出战刀,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冲,抓住黄隆安,我活剐了他!”
黄隆安只是轻蔑地一笑,手一挥,“兄弟们,还是弓箭侍候,边射边退,退到铜鼓处,若他们还不停,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刀和枪的厉害。哼,这新的刀和枪,还没淬过血呢。”
一群来自靖州、辰州各地,在靖州训练营经过短期强化训练的年轻人,齐声大喝,“得令!”一个个戴上奇怪的帽子,拉下钢丝网面罩。很快,如雨般的箭支,又射向保靖土兵队中,虽然还是有留手,不过箭射得多了,总难免有轻有重,有的人直接被射成了刺猬,显然保不住命了。保靖土兵的箭,射到守寨人身上,却像是沾在了他们衣服上一样,对这些人毫发无伤。这些人戴的帽子,也很特别,不论多重的箭,打到帽子上,只发出沉闷的“卟”、“卟”声,便直接往地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