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宅,观月院。
墨妭早上起得匆忙,还没好好打理头发。吃过朝食后,便回了闺房梳头去了。
青鸾拿着梳子,一下下地梳顺着她的长发:“女郎想梳个什么发髻?我听说近日连州的闺秀都喜欢梳地高高的,比如灵蛇髻、飞天髻……”
墨妭笑了:“又不是年又不是节的,梳那样复杂出众的发髻做什么?父亲大人要是看到了免不了一顿说教。简单些吧,垂髫分肖髻。”
“是。”青鸾轻轻地挽起了她的长发,在手中灵活地梳起着发型。
墨妭拉开梳妆台的八宝盒,拿出了薛正转送的祛疤奇药,再一次地仔细端详起来。
“女郎,我看这药确实有些效果,擦了这几日,你手腕上的疤痕确实有些效果。”青鸾说。
是啊,确实有些效果。薛正他温柔体贴,对自己似乎是有些好感,可是,他要是知道自己有幻听的事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和唐征一样,觉得这个事情根本无足轻重,还是会退缩起来,不愿意结亲呢?想到这里,墨妭突然很想知道,薛正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唐总镖头,你抱着这一大堆的什么东西啊?是要找女郎吗?我进去通报一下。”飞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惊地树上的鸟儿飞走了,也惊地唐征要抬脚跑。
“唐总镖头,你进来吧!”墨妭叫住了正准备脚底抹油的唐征。
青鸾刚给墨妭梳好头发,没来得及插上发饰,见唐征要过来了,便转身去准备矮凳去了。
过了一会儿,才见唐征跟在飞鸾身后,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青灰大布包,鼓鼓囊囊的足有半个墨妭那么高,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坐啊。”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墨妭已经把唐征看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墨女郎。”唐征似乎有些扭捏,坐下后不知将这一大布袋放在哪好。
“是令堂和另妹给你送的东西吗?”墨妭好奇地问了一句。
唐征的脸有些微微发红:“是。”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妹妹为上次的事情给你道歉,也给你做了点东西……”但是这东西肯定不入您这种大小姐的眼,我都不大好意思拿给你。
墨妭知道唐征说地是上次唐瑶摔坏了自己的发簪的事情,对于唐家妹妹准备的礼物很感兴趣,她兴冲冲地问:“是吗?给我带了东西?是什么?”
唐征见她这么有兴趣,才将大布袋放在了八仙桌上,慢慢打开,把母亲给自己准备的靴子、外衣捡到一边去,一边说着:“她能准备什么,都是些小妞自己弄着玩的东西。”最后,找出了一张小手帕,拿在手中递了过去。
湖蓝色的棉布手帕上绣着一朵梅花,淡雅逼真。墨妭见了立刻拿了过来,光看这手帕的针脚就止不住地赞叹,一双手在凸起的梅花上来回摩挲:“这针线,真要把我们的青鸾都给比下去了。唐家妹妹的针线可真好!”
青鸾凑过来看了看,也笑了:“确实是好绣工。”
唐征半吊的心有了些着落,挠了挠头,“呵呵”一笑:“你喜欢就好。”
墨妭轻轻地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朵小巧的红梅绒花,比手绣的更加真实,朱红色的花瓣里几点莹莹的花蕾颤颤巍巍,让人忍不住去嗅一嗅梅花的香味。墨妭见了,简直爱不释手,正好头上光溜溜的没有发饰,转身对着铜镜,将梅花插入了鬓边,再转身轻抚云鬓,满怀期待地问在场的人:“好看吗?”
唐征见她一张脸儿比花俏,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一时竟然看地有些痴了,微微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好看。这花就像真的一样,落在女郎发上,我都想去摸上一摸,看这是哪来的梅花,怎么在六月就开了?”青鸾的一番回答拉回了唐征的思绪,他胡乱地应和着:“好看、好看!”
飞鸾也看了好一会儿:“这做法和市面上卖的还真不一样,”说完,带着少见的和声细语对唐征说:“唐总镖头,能不能麻烦你那好妹妹也给我们做一个戴戴?”
唐征本想回答:好说、好说,却被墨妭抢了先:“这是人家妹妹给我赔礼做的。你们想要,可不能白要。人家做这个,可费了心思的。”
飞鸾连忙说:“自然不会让人家白白地做,我们付酬金嘛!”
唐征没想到自己妹妹的手艺这么受欢迎,原本害怕被嫌弃的担心早就没有了。
早几年,他刚进威烈镖局的时候正好碰上赵赤云的生日,赵家宴请了所有镖师的女眷,当时唐瑶做过这种绒花给赵赤云,赵赤云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谢谢,第二日就将这花扔了,还说什么这种乡下人的玩意怎么拿得出手送人。有几个小丫头见赵大娘子扔了的绒花挺好看,自己捡起来戴这,被赵赤云瞧见,又冷嘲热讽了一阵,最终不敢戴了。
这事唐征知道后也没和唐瑶说,只是以后每年唐瑶在赵赤云生日的时候送几朵自己编的绒花,都让唐征暗地里换了金银玉器。这些被换下来的绒花都让他藏在了威烈镖局的住处。现在墨家的主仆想要,他可以直接将这些绒花拿出来。
唐征乐呵呵地:“这都好说,这绒花本身也不值多少钱。你们想要,我给她带个话,多做一些就是了,用不了几日的光景。”
“那我可就等着啦!”飞鸾说。
“唐总镖头!”贺习的到来打断了屋子里的谈话。
唐征带着一脸的喜气出来,见到了一脸严肃的贺管家:“怎么了?”
贺习招招手,示意他走进些说话。
唐征靠近,就听贺习压低声音说:“刚才威烈镖局的小董镖师带了口信,让我转告你:昨晚,连州有个民女在自家宅院失踪了。镖局让所有护院的镖师多警惕些。”
唐征满脸的笑意一点点地消散,最后,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算上之前的,现在已经是第七起女子无故失踪的案子了。我在府衙的朋友说,现在是没一点头绪。唐总镖头,你要多费心些啊。”
贺习的一番话让唐征的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他突然有些害怕,之前他还想着,当时失踪的多是连州附近的富家女子和女伎,普通民女还是暂时安全的,加上有唐征的名号在,一般人不敢为难自己的家里人。而现在,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妹妹会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目标呢?
“贺管家,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去镖局一趟,女郎这边还请您多费心。”
贺习有些为难,唐征接着说:“我一定快去快回。半个时辰内回来。现在是辰时,最安全的时辰。我这样出来了,我家小妹便没人照看,现在想想,还是不妥,我有些事还要安排一下。”
贺习最终松了口:“那,快去快回。”
唐征跟墨妭告了假,也嘱咐她不要在此时离开墨宅。墨妭答应后,唐征匆匆离开。
唐征骑上自己的黑将军,扬起马鞭就跑没影了。
辰时的成安坊安安静静的,只有部分官老爷的车马从自己府中缓缓出来。他们在车内听到路上哒哒的马蹄声,
忍不住皱着眉头问:“谁家的公子这么早就出来跑马了?倒坏了成安坊的清净。”
车夫们望着唐征擦身而过却一下子远去的背影,摇着头说:“跑地太快没看清。”
唐征一路跑地飞快,也没赶上母亲和妹妹。按说,她们走了不久,不应该追不上啊。他心中一阵惊慌,跑地越发快了。
眼看就要离开成安坊到朱雀大街了,他的黑将军经过一辆马车。
对方的马似乎受了惊吓,枣红大马高高扬起前蹄,在空中乱蹬了几步,好在车夫控制得当,马车才没有过于颠簸。
唐征一瞥对方并无大碍,匆匆说了句:“抱歉。威烈镖局唐征身有要事,还请海涵!”就要继续赶路。
“征儿啊!你赶去哪里?”马车停稳后一名老妇人掀开了帷帐,探了大半个身子出来。
唐征骤然停下,声音里带着震惊:“阿娘!”他迅速翻身下马,“这是谁的马车,阿瑶呢?”
“我在这呢!”唐瑶钻出了马车,笑眯眯地站着。
唐征一把拉过唐瑶,打量着驾车的马夫:这个年轻人身量较高,额头上有个不起眼的疤痕,很是眼熟。
“唐总镖头,”薛正从车里下来,再扶出了唐大娘,“这是我的马车。早上,我送了几个女镖师去雇主家,正好碰见令堂和令妹在路上说起你。我便自报家门,想送她们回去。”
唐征终于放下心来:“薛公子,原来是你,真是吓我一跳。”他也不多寒暄,将母女二人都拉了过来,有些责备:“阿娘,你们俩也太大意了。今日辛亏遇见的是薛公子,要是碰上了歹人,哄骗一番,岂不是要把你们俩都给卖了?”
唐瑶嘟起嘴:“连州城的歹人听了你的名号都要绕路走,有什么好怕的。”
“今时不同往日,一山还有一山高。”唐征继续叮嘱着,“阿娘,你和妹妹先去师傅那住一阵子。”他见二人都有疑问,立刻补充道,“昨晚又有少女失踪,就在城里面发生的。已经第七起了,府衙那边还是没头绪。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今日就去找我师傅。”
唐大娘和唐瑶听了,沉默着点头同意了。
“薛公子,我们镖局可有人将失踪情况报与你?”唐征转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