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摇摇头,说地云淡风轻:“许是我今日出来地早,没有收到。不过我等会儿就要去贵镖局了,早一些知道、晚一些知道,都无所谓。”
镖局之间合作,消息的互通有无很重要,唐征想自己这大早都接到了消息,而薛正那边却还是一无所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而为的,便很有说法了。
不过薛正面色并无异常,只说:“令堂和令妹还是坐车回去吧。今天这个时候,还有我这带着功夫的家奴护送,不会出事的。”
唐征算了算时辰,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便搀扶了母亲上了马车,对那个额头有疤痕的车夫抱了抱拳:“有劳了。”
薛欢回礼:“唐总镖头客气了。”
薛、唐二人目送着马车离去。
薛正从袖中拿出个小木盒交给唐征:“恐怕今日镖局事务繁多,不能去墨宅。请把这个转交给墨妭,里面是箭头,为那袖箭专门做的,比普通的箭头更锋利,务必交代她多练习之后再用。还有……”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自顾自地笑了笑,难得的羞涩,“东西都在里面,让她自己看吧。”
唐征接过木盒,拿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又有些难受,还有些不安,心中纷纷乱乱的,总之说不出的沉重滋味。 他勉强笑道:“好,我待会回去便交给她。”
薛正微微行礼:“有劳了。”
待薛正走后,唐征在原地站了半天,再抬头一看:薛正早没影了。这才晃悠悠地走到街角出,怔怔地盯着手中的木盒,过了好一会儿,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拉开了木盒。
墨宅,观月院。
青鸾将唐征遗留在桌上东西重新收进大布包里,问正在看话本的墨妭:“女郎,我让贺管家把这个包裹送到听风院去?”
墨妭抬头看了看,又点点头。
“不用了,我自己带回去。”唐征突然出现在门口,接过了青鸾手中的布包。
墨妭合上了书,问:“你的事办完了?”
唐征点点头,走进来,放下一只差不多筷子长度的原木盒子:“路上遇见了薛公子,他让我转交的。”
墨妭起身走近八仙桌:“这是什么?”
唐征换了一口气,说:“薛公子说,要你你自己看。”
墨妭迫不及待地地摸上木盒,拉近身打开。
唐征在这一刻转身离去,目光忍不住瞥向了墨妭,却只有那么一瞬,只看见了一个身影。
拉开木盒,墨妭看见了整齐摆放的一簇簇木质箭,粗略一估计,得有四五十支。拿出一支细细端详,才发现每支箭头上都刻有一个薛正的“正”字。刻印是新的,也许是薛正昨晚临时加刻的。墨妭心中顿时甜丝丝。再翻转看看,另一侧竟然还刻着“莫离”的“莫”,她不禁抬手摸了摸翘起的嘴唇。
墨妭准备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支,便干脆将木盒中的箭头都倒了出来。“哗啦~~”一声,木箭尽数倒在了桌上。一条精白的覆手在木箭中若隐若现。
这是?墨妭好奇地拨开木箭,取出了这一条丝质手绢。
“莫离,我因父母之命,欲与墨家结亲。在与你相识的过程中,发觉你是一个难得的人生伴侣,高兴之余,却忽略了你本人的意愿。不知你对我是否满意?如有任何不满,请一定告知,我定当尽全力改变。——薛正。”
手绢上是薛正的字迹,虽是小楷,却也透着一股豪迈之气。墨妭心跳跳地将这段话来回看了几遍,最终将这条手绢收进了梳妆台里。
开心之后却莫名地惆怅起来:薛正,你还不知道我的秘密呢,知道以后,你会怎么样呢?
唐征在院里不时地瞄向房中,想看清墨妭的神色,却始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
“唐总镖头,你想找女郎?”青鸾路过,问有些探头探脑的唐征。
唐征忙不迭地摇头:“没事,没事,我没事。”说罢,正要准备离开,瞧见了青鸾手中的名帖。
青鸾主动解释:“是别家的女郎相邀游园的帖子。”
唐征扬了扬眉毛:“果然,这些贵小姐们,要开始炫耀了。”这各府都雇上了镖师,这些小姐们少不了带着保镖出门,互相攀比一番。
“什么?”青鸾不大明白。
唐征也不多说:“你去禀报吧。”
这名帖是周淼送来的,她下午在府内举办一个花会,邀请墨妭前去。
墨妭看着名帖,有些犹豫起来。她一直怀疑,一年前是周淼将自己和周阳私自约会的事情透露给了赵赤云,所以,之后的这一两年,她和周淼之间的来往少很多。好几次的邀约都给推掉了。
这次,去不去呢?
犹豫之间,她看到了桌上的一堆木箭,立即将薛正和周阳联想到了一起,薛正可不比周阳差,要是碰见了周阳……
飞鸾凑过来看到了名帖,她认识“周”这个字,便立刻开了口:“女郎,周家的邀请,我们为什么不去。当初,做错事的可是他周家的兄妹,我们不用回避他们啊。”
墨妭此时也下定了决心:对!就算碰见周阳,我也可以把薛正拿出来稍稍炫耀一番,就这么定了!
未时,周太守的后院里,集聚了连州城里叫地上名号的闺秀们。
周淼邀请大家来的由头,便是后院的池塘里新移栽了难得的七彩观音莲。
此莲花与在辰时开花的普通睡莲不同,它日出时分便含苞待放,午后时分,在别的睡莲早早闭花之后,开地最为灿烂,日落之后再慢慢合上花苞。每株莲花一个色彩,最上层的观音莲能开出七个颜色。
虽然周太守的后院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早就已经是连州城里的一大盛景了,各家闺秀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不同寻常的莲花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引得各家的小姐们齐齐来凑热闹。
墨妭带着飞鸾、青鸾和唐征,一路沿着长廊,缓缓走向了周府后院的荷塘。
几家小姐远远地见了唐征,不禁开始切切私语起来:“这墨先生是出不起镖礼物吗?怎么请了个年轻的男子给女儿作保镖呢?”
这段时间,女镖师的镖礼高地离谱请,不请地起的女镖师成了连州达官贵人互相攀比的一件事。
势力大的几家都请上了女镖师,部分人家出不起价钱,便请了镖礼低些的男镖师。有些请不到威烈镖局女镖师的富户也不愿掉架子,便请来连州城附近的女镖师,装装门面。
赵赤云看着这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小姐,想到她们之前仗着自己是官家小姐,而对镖局出身的她有些瞧不上,心中不免冷笑:你们几个不也请不来我们镖局的女镖师,才在外面请了别的镖局的?有什么可炫耀的?这些外来的镖师要进连州城接镖,不都得经过我们镖局的同意?你们的镖礼,至少有二层得进我们镖局的银库!
“你们怎么不打听打听,墨妭身边的那个镖师是威烈镖局的总镖头,这里所有的女镖师见了他,都得行礼的。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们,你们没请到威烈镖局的镖师,自然不知道的。”本来不大喜欢这种宴会的程妙兮有些意外地来了,她和大多数贵女都不大合地来,墨妭是少数几个和她关系亲近的朋友,听她们在这议论墨妭,也不管她们的面子如何,直接为墨妭说了话。
这几个小姐见是程妙兮,也不敢回嘴,互递一个眼神,直接离开了。
唐征没少跑过周府,但是后院还是第一次来。他见了后院琳琅满目地花草,正暗自惊叹: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办这么一个花园?
墨妭左手隔着衣袖抚摸袖箭,凝视着不远处乌泱泱地站了一圈的各家女郎,她们的身边果然站着不少胡服女子,大多肤色微黑,眼神凌厉。
“墨女郎,你莫要一直摸着袖箭,万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唐征冷不丁地一句话让墨妭松了手,不大好意思地抬眼看了他。
这一眼似嗔似怪,弄得唐征不敢再看她。
“墨妭,你快过来看看,这朵紫莲要开了!”周淼留心着墨妭的行踪,见她来了,立即朝她招了招手。
在一片朱红、燕红、绯红等各色的姹紫嫣红中,周淼这一身鹅黄显地尤为特别。
墨妭点头会意,朝人群的中心走了过去,目光却莫名地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那是谁,怎么如此眼熟?墨妭看向那个姑娘,高挑的个子,微黑的皮肤,头发带着少见的卷曲。那个姑娘也不回避地打量着她。
“那是薛公子家镖局的镖师——姚娘。”唐征的声音从墨妭身后传来,正好为她解了惑。
墨妭想起了这个姚娘,在几天前的威烈镖局,还曾和唐征交过手。诶?唐征跟在自己后面,怎么能看到自己的眼神呢?她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唐征。
唐征似明白她的疑问,狡黠地“嘿嘿”了一声:“没真点本事,我怎么能当上总镖头?你别着急,以后,你会发现我的用处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