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仁坐在内院的棚子里,望着手中的那柄短剑,睹物思人,立时唇角一撇。
他不喜欠人人情,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楷模,这份情,恐怕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陆怜微微颔首,接着却一声苦笑:“哥,今天本是庆祝恩人归来义结金兰的日子,高兴点嘛,别老愁眉苦脸的。”
言下之意,就是请你不要为此费心了,她相信,既然之前他有意并且主动开口表示会来找咱们,就一定会赴约,只是几率不太大而已,毕竟外面还下着那么大的雪,要找到咱们住所,也不是容易事。
嘴上这么安慰,她的心里还是存在困惑的,早在回家之前,通过陆良仁的述说,陆怜才明白了一个事实——刚才出手救下自己之人正是步若非,那这么一来,他露头为何要穿个一身黑衣呢?究竟想掩盖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听到此处,陆良仁心中微动,眉头,再次皱起。良久之后,又一声长叹,道:“我们适才回来,已是下午,现在却已临近深夜,倘若他真的会来找我们,早就会来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我愁苦的不是他来不来,是他的个人安危,以及我们欠下天大人情该如何去还。”
陆良仁深知,步若非天赋英才,世间无双,却偏为了实现造福百姓的目标踏上救赎之路而退隐了这么多年,今日却肯为他们再次破例出手,深表惭愧!他自己的面子过不去不说,此事若被他的某些同事老友得知,遗臭万年虽不至于,但必定会贻笑大方。
这么想着,陆良仁甚至有些后悔先前带着陆怜和林败川离开留下步若非一人单枪匹马的决定。
倘若步若非真出了什么意外,陆良仁堂堂七尺男儿,有义务担负起这份肩责。
陆怜勉强打起精神道:“你别把人家想的那么摧枯拉朽,人家可比我们厉害,那些小毛贼们,恐怕被三下五除二搞定了。你也不用担心人不人情的,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因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话说到此处,陆怜心中一动,确实,在十二年前,步若非离开这里的时候,曾经和他们有过的约定,在今天已经实现了,只要能够在今后相遇,便以一家人相称,不论哪一天,哪怕是白了头。
陆良仁心情七上八下,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心烦意乱之下,干脆走到窗旁,眺望远处雪景,以平复心境。
“哥,其实我说的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有个问题一直围绕我心,其实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陆怜面上的欣色尽褪,也开始愁眉不展。
她一开始是不打算说出自己内心所猜忌的什么,只是,现在他一憋再憋,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想进一步确认。
“你又想说什么?别用你那脆弱的语言再安慰我了,无论你怎么说,我始终心里不平衡。”陆良仁听的是一阵莫名其妙。眼中的鄙薄之色,不由愈浓数分。
陆良仁猜不到妹妹的心思,故此才不以为然。
“我想验证一下……是亲眼所见,是他本人吗?可是真的看清楚了?”陆怜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陆良仁,片刻后,声音有些低沉的道。
陆怜说这话时,暗暗心陡,不知哥会作何反应。
“这么多年了,你多疑的性格怎么还是改不掉?”闻言,陆良仁眉头一皱,声音宏朗,“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光是凭他的声音,我也辨得出,他的动作依然和当年一样含蓄,我可以肯定就是他。”
陆良仁的思绪在这一刻再被打断,不过这次他也算是早有预料,并未恼怒。
“那为何,他要蒙着面?还要穿得密不透风?”陆怜眉头一挑,道。
之后,陆怜将自己所有疑问尽数吐露了出来。
“你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有思考过。”陆良仁沉吟片刻,道,“但是,我还是坚信,我没有看走眼。我大胆猜测,他将全身上下包裹的密不透风,一定有别的不可说的原因。”
这时万籁无声,二人皆没有开口。
突然,只听得外头朔风虎虎,紧接着传来隐隐的“哒哒哒”马蹄之声。
陆良仁和陆怜同时一惊,三更半夜,哪来的马蹄声?
他们俩不由得屏息观望外方。
待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风雪中几名骑马急奔而来的都是斗笠黑帽,冲到了陆良仁和陆怜的家门前。
陆良仁和陆怜静静看着没作声。
心中同时涌起一种不安之感。
这些人是谁?
看他们着装,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他们来此有何贵干?
莫非是来找咱们茬的?可咱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当先一人勒马,对身边一人道:“喂,你确定那个人藏身在这附近吗?”
“没错,足迹到此为止,再说了,我们是一路跟着他的,不会有错。”那人淡淡一笑,斗笠下,一对萦绕着幽光的双眼有些炽热的盯着面前这个房屋。
“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捉拿他,会不会打草惊蛇,最后害了我们自己?”为首的一人担目道。
“呵呵,他被我们一路追杀,本来就有伤在身,我们又人多势众,现在的他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我们只要找到他,便趁他病,要他命!”
“对,必须为我们死去的亲朋好友,报仇!雪恨!”
“这儿方圆百里,只有这一所房屋挺立,那家伙必然藏身在此,进屋去搜,一旦发现可疑者或他,抄家伙!!”
陆良仁和陆怜心中一惊,原来这些人,是步若非的仇人,上门寻仇来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步若非已经在这附近,那么,陆良仁和陆怜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见到他?
而且,步若非已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会突然有这么一大帮人来找他寻仇?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