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阎今天要去办的事,比起见方博来说,那的确是更重要,因为他今天要去见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而是马三儿的儿子马精。
这要想把走马故事收集全,就绕不过马精这一关,当年他父亲马三儿虽然人坏,但对走马故事那是真的热爱,所以手里有很多独创的故事和讲说心得,这些都教给了他的儿子马精。
魏阎停在镇东头的一处大宅子门口,抬头看看宅门上的匾额,上书两个遒劲的正书大字“马府”,想是到地方了。他早就听说这马精因为攀上了当朝宰相,发了财,可没有想到竟然富有到了这个地步。
他上前叩了几下门。“咯吱”一声,门开了,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个家丁。那家丁上下打量了魏阎一眼:“你什么事儿呀?”
魏阎一拱手:“我想见一下马精。”
家丁“哼”了一声:“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直接叫的?来敲门的都是求见我家老爷的,你可知道这里办事的规矩吗?”
魏阎来之前魏老爹便已经给他交待过了,来找马精办事的人,可都没有空着手的,于是明白了这家丁说的话,忙从袖中摸出一串钱递了过去:“让管家爷您辛苦了,这点钱您拿着喝杯酒去。”
家丁一只手接过那串钱在手里掂了掂,另一只手一伸:“你叫什么名?”
魏阎道:“敝人姓魏,这里还有一封礼单是给你家老爷的。”
家丁接过纸扫了一眼:“你们先候着吧。”话音未落,“咯吱”一声,门又关上了。
当年那个瘦小的孩子,经过这十几年的成长,已经变成了一个肥胖的球,他坐在一张雕花的团凳上,一边饮酒,一边拿着根竹签逗着笼中一只八哥。
家丁轻轻走进门行礼道:“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马精头也不回地道:“什么人呀?”家丁答:“一个姓魏的,还送了份礼单。”
马精转过头看了一眼家丁,怒声道:“你不知道我的规矩吗?姓魏的一律不见!”
家丁应了声“是”,转身退下。马精回头又去逗那八哥,心里突然想到,这些年那姓魏的也没和自己有什么联系,今儿个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要求我吧。
自打飞黄腾达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好好在魏家人面前显摆显摆,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主动找上自己了,这倒是个机会。
想到这儿,忙回过头来高喊一声:“站住——”正往外走的家丁吓了一跳,赶忙停住脚步:“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马精说:“把他们给的那份礼单拿来让我瞧瞧。”家丁连忙快步走过去双手将礼单呈上。马精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一皱,里头的字有一多半他不认识。他抬起眼,看看那家丁问道:“这上头写着什么?”家丁回答:“姓魏的说要给老爷十万两黄金呢!”
马精脸色一变:“十万两?”这个数字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这两年他因成了当朝宰相的干儿子,到他府里给他送礼的人是越来越多。大多是些各地州县的官员,但没见面就拿出这么多礼钱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姓魏的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马精怎么就成了当朝宰相的干儿子了呢?这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马三儿虽是因为救慈云寺方丈而死,但他毕竟在张献忠那里当过叛徒,出卖过走马场,而且还间接害死了那么多走马场的乡民。所以大家对他们一家是非常不待见的,自他死后,没人愿意领养年幼的马精,于是马精便只能开始到处要饭的生活,从这个地儿要到那个地儿,从这个州要到那个州。
长到十几岁,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为填饱肚子就开始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也活该这马精走运,一次他讨饭讨到江州,在一驿道上正好撞见了一伙山贼正在拦路抢劫四个行商打扮的人,两边人马打斗正酣。他赶紧找了个地儿躲起来。
很快那伙山贼便占了上峰,抢了那队商人的的行头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那四个商人,死了三个,其中有一人被山贼砍了一刀后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原本要是别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吓得不轻了,但这些年马精走南闯北地到处讨饭混日子,见到的死人多了去了,所以反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等那伙山贼离开后,便顺着山坡往下滑去寻那人的尸体。
这整天做着偷鸡摸狗事的马精,想法自是与平常人不同,他知道这些商人身上肯定带得有值钱的物件,那几个被山贼杀死的,身上的东西已经被山贼们搜了个精光,但这个从山坡上滚下去的,山贼却懒得去找。
马精是个雁过拔毛的主,便想下去寻得尸体,找些值钱的物件,说不定比他干上几个月的活都强。
不料,他刚到山脚找那滚下去的人,手一搭上去,那人居然动了一下,原来那人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这马精当时是害怕得要死,本想撒腿就跑,没想到那人却开了口,说只要马精救了他,他定会重谢,并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给他。马精掂量着那玉牌还算是值钱的家伙,于是就把那人背到了他临时住的一个山洞里,可那人实在伤得太重,到山洞不久便又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马精便拿着那人给玉牌去了典当铺,没想到却是难得的上等货,换了不少钱,马精意识到那人应该很有钱,如果自己救了他,应该会得到更多好处,于是竟拿着玉牌换来的银两,给那人请了个大夫。
没多久,那人的病竟然好了。他把马精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将自己的底细全都告诉了他。这人原是当朝太师非常信任的一个县令,这次来江州是为了太师让他办的一件事,而这件事又关系到皇上,可没想到却差点死在路上。
这人问起马精的身世,马精知道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很难得的机会。不愧当年是学过走马故事的,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凄惨至极,听得那人是两眼含泪。加上又感念马精的救命之恩,就收了马精为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