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后,刘李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魏老爹满身是伤的模样,心里无法平静,便让蔡津通知吴孟江,立即将近两年来的卷宗全部送到驿站来。
刘李一脸怒气地拍着手中一个尘灰飞扬的卷宗咆哮道:"这都是些什么糊涂账!"说着愤怒地一拍桌子,如山般堆积的卷宗哗啦啦地铺了一地。
蔡津叫了一声:"大人……"
刘李愤然地摆摆手:"出去出去,你们都离我远点!"
"现在时辰已经很晚了,大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爹在牢里受难,你说我还能睡得着吗?都离我远点!"刘李愤怒地叫道。就在此时,赵力走了进来,拱手道:“大人,来福客栈的人回来了。”
“什么?我娘他们回来了?”刘李放下手中的卷宗站了起来,激动地道:“走……马上随我去见我娘……”
“大人,万万不可!”赵力上前道。
“为何?”
“大人不是还要办老太爷这案子吗?”赵力抬头望着刘李,刘李明白赵力话里的意思,但是既已回家却不能见亲人的这种心情让他焦急不已,只能焦躁地来回在屋里踱着步。
“大人不必如此焦急,虽然大人不能去见老夫人,但并不代表老夫人不能来这里见大人?”赵力道。
“什么意思?”
“大人既然要查办老太爷的案子,老夫人自然是关键人物,大人命她前来询问情况,自是当然。”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快……快去将我娘他们请过来!”刘李兴奋地搓着手道。
“是,小的马上就去接老夫人他们过来。”赵力说完便转身离去。
来福客栈内,魏阎正准备服侍母亲就寝,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心里暗道:“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投店?”
于是让母亲先行上楼,自己转身去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青年男子,心中更是一惊:“大人……是……?”
“在下是湘南巡抚大人的随身待卫赵力,大人有请老夫人和少爷前往驿站,有事相询。”赵力对着魏阎拱手道。
“赵大人好!不知巡抚大人深夜召询所为何事?”魏阎疑惑地问道。
“少爷跟我前去便知!”
“那有请赵大人稍等片刻,我去请老母亲。”魏阎说完便往楼上走去。
驿站内,刘李焦急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蔡津在一旁讷讷的不知如何安慰,直到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屋里和屋外的几人均愣愣地站在原地,互相望着对方,十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还是魏阎先叫了一句:“哥!”刘李才回过神来,冲上前去,一把将已经和自己同样个头的魏阎抱进怀里,激动地喊道:“弟弟……弟弟……哥终于又见到你了……”既而又跪在魏阎身后的刘大娘跟前,红着眼眶道:“娘……孩儿不孝……让您和爹受苦了……”
刘大娘不敢相信地抚摸着刘李的头,热泪盈眶:“起来,快起来。”
刘李起身,刘大娘的目光久久地在他的身上停留:“变了,长大了,有出息了……好,好,要是你爹和观花看见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说着不禁泫然。
魏阎心思细腻,见状急忙上前:“娘,您身子不好,不要太激动,爹和观花姐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您放心。”
刘大娘欣慰地点点头。
刘李查出异样,急忙问道:“我知我爹被人冤枉进了大牢,观花……观花怎么了?”
“儿啦……怪娘没用……观花她……”刘大娘没有说完,眼泪便流了出来。魏阎也难过地低下了头。
看着两人的表情,刘李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娘……你快告诉我……观花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哥……观花姐她被坏人害了!”魏阎红着眼说道。
“死了?!……不可能……娘,你告诉我,魏阎他胡说的是不是?观花肯定是生我气了,不想来见我……观花她没死对不对……”刘李说着说着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儿啦……是娘没用……是娘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观花……娘给你赔罪!”说着就要往地上跪,被刘李一把拉了起来,哭喊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呢?你快告诉我,我走了这么多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刘大娘坐在椅子上,红着眼圈,慢慢说道:
“你走之后不久,观花的爹见走马场失利也走了,本想带着观花一起走,可观花说她答应过你会替你照顾好我们老两口,便留了下来。观花懂事又孝顺,你们兄弟两人离开后,客栈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张罗着,场子里的人都羡慕我们找了个好儿媳妇,我们也盼着你早点回来和观花成亲,我们也可以早一点抱孙子,谁知……”
说到此处,刘大娘的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她用手哆嗦着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
“吴伍那个混蛋仗着自己是知县的侄子,三天两头来客栈骚扰观花,被观花拒绝后,还到处放谣言说你死了,观花虽不信,可久等你不回,心里也有些不安,便想着去多打听一些你的事,没想到却中了吴伍那狗贼的计,观花誓死不从。吴伍想用强的,观花可不是平常姑娘,打小随他父亲学杂耍,功夫也不差,加上性子烈,吴伍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被观花用剪子给扎伤了……”
“扎得好!”刘李道。
“我们倒是觉得吴伍那小人就该扎,可是他是吴知县的侄子啊,吴知县知晓后,颠倒黑白说观花蓄意杀人要抓观花进大牢。观花不肯,还打伤了前来的衙役,这下事情就闹得更大了。吴知县派了更多的人来抓观花,观花逃上山,走投无路,便从山崖上跳进山下那十里桃林里……人们都说那一年桃林的花开得格外的红,想是因为浸着观花的血呢……”刘大娘说着失声痛哭。
“观花……”眼泪不可遏止地从刘李的脸上流下来,他摸着脖子上的红绳吊坠,说:“你说过要等我回来娶你的……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当初没有走,你就不会被坏人害了……怪我……怪我”说着不停地用击打着自己的头,魏阎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
“哥,观花姐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应该振作起来,想办法为她报仇,救出爹。”魏阎道。
“是啊……吴知县这次抓走你爹定不会给你爹好果子吃……当年因为观花的事我们没少和吴家结仇!”刘大娘说着又流起泪来。
在魏阎的劝慰下,刘李渐渐地平静下来,是呀,他将母亲和魏阎接来不正是为了筹划救爹一事吗?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个吴知县定不会轻饶了爹。
“我已见过爹了。”刘李道。
“他怎么样?”刘大娘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脸关切地望向刘李。刘李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本想说出魏老爹目前的真实情况,但一接触到母亲那双焦急的眼睛时,所有话便又吞了回去,轻声道:“挺好的,就是瘦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吴知县会对他滥用私刑呢……你说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能受得了什么刑!”刘大娘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但细心的魏阎明显察觉出了端倪,回头道:“娘,我和哥接下来商议如何救我爹,肯定会聊得很晚,官府里的事你也不太懂,这几天一直在赶路,你也没休息好,要不你先回去歇息吧。”
刘李也赶紧接过话道:“是的,娘,救爹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我让赵力送你回去歇息。另外,娘,官府这边对于重大案件有回避制度,为了让我能更快地查清爹的案情,还请娘暂时不要对外宣布我回来一事。”
刘大娘点了点头,跟着赵力离开。
刘大娘离开后,刘李才红着眼将自己在大堂上见到的魏老爹的真实情况给魏阎详细说了,魏阎气得蹲在地上直用拳头捶地:“他们肯定是屈打成招……”
“这我们都清楚,爹怎么可能会有害人之心,当年马三儿如此对他,爹也只是和他断绝关系,却并没有想过报复,他又怎么可能去谋害一个毫无瓜葛之人。现在最大的麻烦就在于,爹已经在认罪书上画押,如果我们要翻案,就必须有十足的证据。而且还要快,否则爹就会以杀人之罪被问斩。”刘李道。
“哥,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魏阎知道刘李既然叫他过来,就一定是有了计划。
“我以巡抚之名要来了爹的卷宗,我从正面进攻进行调查,但很多东西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所以需要你在暗地里寻访乡邻,收集各种证据。”
“好的,哥!”
两人又叙了一阵兄弟情,各自将这十年来的经历和遭遇说了一番后,魏阎这才回了来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