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甘头敲着锣用他那破嗓的声音在走马场的青石巷里吆喝着:“魏、马两家的走马故事比赛就要开始啰,大家快去看哦……”
来福客栈内,魏老爹和刘大娘刚检查了灵空小和尚的伤情,外面的喧闹声瞬间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头子,世人要和马三儿比赛了,你不去看看吗?”刘大娘看着默默坐在一边的魏老爹,问道。
魏老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随他们比吧!不去!”
他本来就不支持魏世人和马三儿比赛讲走马故事,如果不是自己的媳妇刘大娘非得让自己传授几个好点的走马故事给魏世人,说免得丢了魏家的脸,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接触走马故事了。
“那就让这两个孩子去看看吧!”
刘大娘摸摸魏阎的脑袋瓜子,慈祥笑道:“你们俩不是喜欢听故事吗?去看看热闹吧!回来告诉爹娘谁赢了。”
“好哒!娘亲!”刘李和魏阎点点头。
“结果还用看吗?你以为世人能赢马三儿?”魏老爹敲了敲他的烟杆子。
刘大娘也不理他,转身走进厨房里面,拿了几个桃花糕,用纸包起来给刘李和魏阎:“拿着几个桃花糕一边看,一边吃吧!”
“娘亲真好!”
“我也去瞧瞧。”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还在养伤的灵空,他可是走马故事的痴迷者,所以一听得外面老甘头敲着锣喊走马故事比赛开始了,他哪里可能坐得住,所以跛着脚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刘大娘让刘李他们去看比赛。
“小师父这可不行,你伤还没好呢。”魏老爹站了起来,准备去扶灵空坐下。
灵空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并用单脚跳到门口:“你们看,我灵活着呢。在寺里的时候,师父经常让我练金鸡独立,这下可派上用场了。刘李、魏阎愣着干嘛,还不一起走。”说完便立即跳出了门外,生怕被魏老爹他们给拦住了。
……
马三儿和魏世人的走马故事大赛就在马镇长的家门口进行,讲台就两张桌子,桌子上各一把抚尺。
灵空随着刘李他们来到了马镇长家,那里早已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而刘李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万观花,因为灵空是慈云寺僧人的身份,大家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让他们得以很快地来到了人群的前面,刘李转过身着冲万观花招了招手,万观花很是机灵地顺势挤到了他们跟前。
刘李将手里的桃花糕递给万观花,万观花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开吃,刘李看着她不顾形象的模样,露出一脸幸福的傻笑。
此时马镇长看到了独脚站在人群中的灵空,立即迎接了上去:“小师父,你快快上座,正好你也来当这个评委。”
“这不太好吧!”灵空托辞着,但是还是被马镇长给拉了上去。
“去吧,去吧!”台下的乡邻们都喊道。
张献忠的大西军已经快要到达走马场了,走马场的安危要靠慈云寺的僧人。所以走马场的所有人对于慈云寺的僧人都很尊敬。
就算是没有张献忠,就凭慈云寺平时赈灾救苦救难,就值得走马场的老百姓对他们敬重。
既然老百姓们都邀请灵空上坐,那么他也不好一再推迟,只好在评委席中坐了下来。
评委席上之前已有三个代表,一个是马镇长,一个酿酒大户孙家的家主孙牧生,一个是乡邻推选出来的代表王力。加上灵空,现在一共四人。
魏世人今天特意地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讲书人的模样。
马三儿却并没有什么特别,还是那一身普通的衣服,但人往桌前一站,便不自然地透出那股讲书人的气势。
两人各自站在桌后,但从气势上马三儿已胜了魏世人一筹。
两人准备就绪后,比赛就宣布开始了。马三儿讲的是耿巴县巧断南瓜案的故事,这故事本无什么新意,但是在他绘声绘色的表演下却给人带来了极强的画面感和震撼力。
故事讲完了之后,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来自内心的掌声。
灵空打心里佩服马三儿,不愧讲了走马故事几十年,从他口里讲出来的故事确实不一样!
接下来就是魏世人了。
“我要讲的走马故事是五女峰传说!”魏世人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马三儿,满眼都是不屑。
“五女峰传说?”
评委台上的孙牧生顿时就站起身来了,他的年龄在几人之中较长,可以说是走马故事的资深听众。
当年他还是孙家大少爷时,便不顾忌自己的少爷身份,跟着挤在关武庙前听魏显生他爹讲故事。后来马三儿开了茶楼,那更是茶楼里的常客。
这五女峰的故事还是他是少爷时,在魏显生爹那里听过一次,但在魏显生他爹过世之后,听说这个故事就失传了,便再也没有听人讲起过,今儿个魏世人却说他要讲五女峰传说,这不得不让孙牧生大吃一惊。
坐在一旁的马三儿闻言,脸上同样是一片震惊之色。
早些年他也听魏显生他爹过这个故事,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把走马故事当成一回事儿,所以没放在心上,后来等他发现商机,拜魏显生他爹为师后,想再学这个故事,魏显生的爹却故意找各种理由不教他,但却被他无意中发现,师父背着他将五女峰的故事传授给了魏显生。因此,马三儿才在暴怒之下,下药破了魏显生的喉咙。
而此时魏世人却说他会讲五女峰的故事,马三儿心里震惊之余,也不相信,于是大声质疑道:“你说你会讲五女峰传说?”
“没错!”魏世人洋洋得意地说道。
马三儿还是不相信,他摇着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魏世人:“不可能,除了我师父外,就没有人会这五女峰的故事了,你怎么可能会?”
“马三儿,你就扯开了你的耳朵好好听听,我到底会不会!”
魏世人一阵得意的大笑,这些年来他天天缠着他叔魏显生让他教他走马故事。
可魏显生就那个倔脾气就是不肯,所以这次他采用了曲线救国的方法,不找魏老爹,而去找魏老爹的媳妇刘大娘,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说动了刘大娘,在她的帮助下魏老爹终于肯把五女峰的故事传给他,但却提出条件,这个故事魏世人只能在比赛现场讲一次,为的是在比赛的时候魏家不至于输得太难堪,比赛一结束就不允许再讲。
魏世人一心只想赢得比赛,自然是什么条件都满嘴答应,这样魏老爹才同意把五女峰传说教给了他。。
“那你就开讲吧!”马镇长挥挥手,示意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马镇长发话了,魏世人就直奔主题了:“这七仙女自打下凡,惹怒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被玉帝和娘娘收回天宫后。天宫里对宫中的仙女们更是严加看管,不准她们离开天宫一步。可是,仙女们心里一直向往着自由自在的人间生活。这天七个姐妹凑在一起,偷偷地商量着找个机会再次下凡,于是她们就骗了王母娘娘,说要去长白山摘取千年人参,然后偷偷下凡去了……”
魏世人原本以为他只要一讲出这五女峰传说,便定能震惊四座。可是他却发现,台下的听众们的神情,从开始的满脸期待渐渐变成了摇头叹气。
这并不是说五女峰传说这个故事不好,故事当然是好的,只是魏世人讲的方法不对。
这就好比虽然手里拿着一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但却只能照着上面的图摆摆姿势,未能渗透其根源,也就是个花架子,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一样。
这五女峰的故事虽好,但讲的人却丝毫没有讲故事的技巧,魏世人哪里是在讲走马故事,完全是在背书。
整个人完全没有融入其中,更谈不上什么走马故事独特的表演技巧了。这样子讲出来的故事根本称不上是走马故事,就和那些外面的人随口说的一般,缺乏了走马故事那人在故事中,故事在人中的独特灵性。
这样一来,马三儿和魏世人之间的差距就很明显,其实走马故事的精髓并不在于讲了什么,而在于他讲故事时的表现形式,和人与故事融入一体的那股子精神气,所以基本不用听魏世人讲完,胜负已分。
坐在一边的马三儿更是气得不行,直接拍案而起:“魏世人!你赶紧闭嘴,你这也叫讲走马故事!我……呸!你别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给糟蹋了!”
“我……这……这怎么就不叫走马故事了?你敢说五女峰传说不是走马故事?”本来很好的一个故事,在魏世人的嘴中却变了味,听众们都直摇头,魏世人心里却不服气,极力争辩道。
“我承认五女峰传说是走马故事。但魏世人你讲的却不是走马故事。我当初竟然答应和你这种完全不懂走马故事的人比赛?简直就是对我自己的一种侮辱。”马三儿的话中怒火未消。
虽然这个马三儿最开始开茶楼请魏显生的爹到茶楼讲走马故事,纯粹是为了赚钱,但自从拜了魏显生他爹为师,学习走马故事后,他整个人却是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为走马故事而痴迷,多年来一直潜心研究走马故事的讲法,他的整个人生早已和走马故事融为一体,所以他容不得任何人对走马故事有一点儿侮辱,这就好比在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一般,故而他不允许走马镇的其它人讲走马故事,一但被他知道有人在私自讲走马故事,便会想各种办法将其除掉。他觉得只有他讲出来的才是完美的,他要保证走马故事的稀有和独特性。
“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你要输了,那才叫侮辱。”
魏世人给了马三儿一个白眼,转身看向马镇长,恭恭敬敬地说道:“还请马镇长做个评判,看我们谁赢谁输!”
虽然他知道大家对他讲的这个五女峰传说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他的心里却对赢得这场比赛相当有信心,而这个信心就来自于他面前的这位马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