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清被罢黜翰林院编纂一职的第二日。
商柠听闻时,被茶水哽住。
这探花郎什么时候和大灰狼有纠葛了?
“郡主郡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典的声音远远而来,让商柠打了个冷战
从文典嘴里出来的消息,绝对好不了。
文典气喘吁吁,稳了稳才道:“郡主...唐国公他...他...他没了!”
商柠被他惊得浑身一震,手上的千层蛋糕“啪”得一声掉在地上。看着稀巴烂的蛋糕,她一时呆愣。
宁芙是商柠见过最娇软和善的世家小姐,其父唐国公也是少数没有世家脾气的公候。
怎么就?
她在郡主府思考了一刻,还是决定动身前往。
马车颠簸。
刚到唐国公府门口,商柠就听到一声尖锐酸气的嘲讽:“这宁芙小姐就是脾气大啊,对叔母这般不尊敬,怪不得被退婚!”
嗓音很是尖锐,商柠只是听了一声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她下车,见白绸高挂的唐国公府门口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
这是怎么回事?
唐国公不是才刚刚去世吗,难道说就开始分家了?
商柠绕过那些行李,刚想要上前问一问唐国公府的小厮,就被一突如其来飞过来的物件惊吓,她侧身躲过,看向物件飞来的方向。
是一个插着腰的妇人。
看上去膀大腰粗,脸上都是横肉,嘴唇涂得血红血红。商柠看着她,眼前突然浮现刘斐他老妈的脸。
那妇人只是趾高气昂地看了商柠一眼,并没有因为差点砸到商柠觉得亏欠。
“烈焰红唇”继续转过头,数落小厮道:“还不快快让本夫人进去。难道诺大的国公府,要让宁芙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了算吗!”
商柠走上前。
唐国公府的小厮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见到商柠才觉得看到了救星。商柠这段日子来得勤快,这些小厮是认识她的。
小厮急忙向商柠行礼,道:“康乐郡主您到了,您快快请进。”
妇人听到小厮称呼商柠为郡主,顿时脸色大变,她转过身对着商柠扯出一个笑:“原来是郡主娘娘啊,刚才我多有得罪,那盘子是误伤...”
商柠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她其实真的很想告诉这个妇人,您涂烈焰红唇,真的不合适!
小厮并不愿和妇人多说什么,只是把商柠往府里头迎。
商柠看出了小厮的用意,倒是也不再多问什么,抬腿往唐国公府里头走去。
“哎哎——快放我进去啊——”
后头传来妇人的嚎叫。
国公府已经到处挂满白幔,府里头的小厮丫鬟都双眼泛红。
商柠走过千拐八弯的长廊,对着引路的小厮道:“刚才那个妇人是谁,为何不让她进府?”
小厮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商柠笑:“我和你家小姐什么交情,你大胆说罢。”
小厮点点头,愤愤不平道:“那是我们国公爷的弟媳,国公弟弟早逝。这婶子没守两年寡,就带着闺女改嫁了。可是,这些年来一直没皮没脸地找国公爷...讨钱。”
“现在就更过分了!”小厮气恼:“她听闻国公爷没了,竟是要带着后夫,还有和后夫生的孩子,住进国公府来!”
商柠听懵,这是什么奇葩亲戚。
小厮倒是个直筒子,一箩筐把心中的不畅都说了出来:
“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府中事务都是小姐在管。小姐她心慈,哪里弄得过那个老巫..婶子。”
商柠轻叹气。
宁芙的耳根子软又心慈,确实斗不过无赖。
但是,她不是啊。
要是有无赖敢欺负宁芙,那就是在她的头上动土。她泼皮一枝花罩着的人,别人也敢欺负?
商柠想着,随着小厮,踏进了唐国公府的大厅。原先一派和睦之相的国公府大厅,竟是成了惨白一片的灵堂。
谁能想到,唐国公就这样走了呢?
自从唐国公与两个长公主当街对峙之后,在朝中的人缘一落千丈。今日的丧事,竟然没多少人来吊唁。
“康乐郡主。”寥寥几个朝官对商柠行礼。
商柠对他们挥挥手。
她看向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宁芙,还有她身边哭成泪人的年幼小世子。她走上前,搂住宁芙的肩。
宁芙已经哭到声嘶力竭,抬起头看到商柠的那一刻,整个人扑到她的怀里,她哀嚎着:“郡主,郡主。我爹爹就这样去了——”
商柠抚着她的背,小心翼翼地替她顺气。
“你...节哀顺变...别把自己的身子哭坏了。”
巧舌如簧十八年的大泼皮,第一次觉得自己嘴好笨,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宁芙。
大厅里面,原本充斥着朝臣们的惋惜声。但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化为清一色的请安声。
“苏大人安。”
每个人都低下头,脸上甚是恭敬。
在朝臣们看来,自从苏衡上次罢免了翰林编纂林朗清后,这位鬼见愁似乎杀红了眼,一连掰掉了好几个朝臣。
现下,没有人敢在苏衡面前多说一个字。
没准,死得莫名其妙的唐国公也是鬼见愁干的呢?
商柠往门口看去,正好看到苏衡逆光而来。那光晕在他的周围,就像给他渡上一层金粉,熠熠生光。他走近了,商柠才看清楚他的脸,今日他心情不好。
脸色很差,很黑。
她对着苏衡招招手,苏衡抿抿嘴,多看了她几眼算是回应。
“晚生,送别老国公。”
苏衡的声音很是轻悠,没有一丝寒凉在其中,甚至温煦得不像他。她抬起头,在苏衡眼里寻见一丝哀伤。
他,真的是来吊唁的?
朝臣中一等一的权臣到访,宁芙自然不好不予理睬,她在商柠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小厮,给苏衡准备茶水。
商柠又安慰她几句,随后走到苏衡身旁。
“你,认识唐国公?”她有些好奇地问。
“我入仕后的恩师,虽说后来政见不一。但,恩师依旧是恩师。”
商柠探过头去:“你不觉得宁叔他,死得有些蹊跷吗?我前几天来国公府时,他还是精神爽朗来着。”
苏衡抬起头来,正好与探过头去的商柠相对,两人只距离两指而已。
他愣住,喉头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