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这广州的钟表店有几百家,最出名的,专卖名表的还有一家,叫林源丰。
广州长堤大马路的林源丰钟表首饰店,是中国第一家劳力士表的总代理店。
它之所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商家竞争异常激烈情况下能得到世界名表劳力士的代理权,就因为它1942年创店伊始就号称“环球名厂钟表发售”,走经营名表高档消费的路,这对劳力士经销商来说无异于得到销售的保证。
大鸡唔食(不吃)细米
店主林厚德,潮阳人,最先是在汕头开设林源丰店。1942年后,先后在香港、广州、湛江、沪海开设以“林源丰”命名的钟表店。
所谓“各师各法,各庙各菩萨”,林源丰店经营手法被人称为“大鸡唔食细米”,它不但不经销一般木挂钟、闹钟等大众“行货”,甚至连三四流的钟表也不屑销售。
柜台里摆放的是“劳力士”、“欧米茄”、“依力臣”、“咸密度”、“米度”、“司马”、“浪琴”、“宝路华”等世界名牌手表,一些世界顶级名表如“伯爵”、“古柏宁”、“百达翡丽”、“江诗丹顿”等该店也有出售。
许多名表还包金镶钻,更是价值不菲,一只就要2至3万元港币,在当时这笔钱足可买下一幢楼房。
走高级商品营销路线当然不需要进出大批货物,因此林源丰店是店面不大名气大,到来购表的都是洋人、高官、巨贾,非富即贵的人家。
经营手段揭秘
林源丰的经营手段说普通也普通,说奥秘也奥秘,见仁见智吧!
首先,店址选在灯红酒绿的闹市西濠口长堤一带。当时长堤聚集多家大酒家、大公司,分别有爱群、新亚、东亚、大同、大三元、先施公司、海珠大戏院,无论白天夜晚,无数红男绿女流连忘返,达官贵人出出入入。
店主林源德与国民政府要人宋子文、薛岳、余汉谋等关系密切,时有来往,这就非一般老板能做到了。
所以军阀马步芳、马鸿逵住在爱群大厦时,也派人通知林源丰店将名贵手表送到住处供他们的太太、小姐、高级部属挑选。
苏联驻中国的大使罗申最喜欢购买金表,多次派人来店指定要选购金表。
至于其他顾客不是东山少爷便是西关小姐一类有钱人家。
由于有这些富贵顾客,林源丰店生意做得很大,每月营业额高达二三百万港元。
由于名声够响,所以上海、天津、长沙、重庆、成都等地钟表商也到来进货,林源丰店因此连批发业务也发展经营起来。
准确定位营销对象并非林源丰成功经营的唯一一招,店主林厚德极具商业头脑,因此非常重视商业信誉和广告宣传效应。
在取得劳力士总经理权之后,林源丰店大举宣传该店保证维修,声称高薪聘请有名噪一时的修理师傅梁可球、岑衍纯、裴牛等,给顾客留下深刻印象,认为到林源丰店购货定有保障。
为了使世人记住林源丰店卖名表贵表,林源丰店在店门口人行道路面上,用红色水磨石米镶嵌出一只巨形手表图案,令过往行人无不啧啧称奇,议论时客观上为它宣传。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林源丰售货员的素质,不但有丰富的钟表知识,能够准确、详尽回答顾客的询问,解释顾客的疑问,还要会讲英语,口才好,具亲和力,推销能力强。所以在广州招不到合适售货员时,店里还要专门到香港招来。
只不过时过境迁,现在钟表店的名字已经改为东明钟表店,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当年的辉煌。
不过这里现在仍然经营着钟表业务,只不过还经营二手钟表,这的确有些令人惊讶,只能说时光已经抹去了曾经的辉煌。
但对于有一定手表经验的徐可清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因为二手手表的国营定价都很低,而且根本没有考虑税收等问题,百十块块钱就能买个二手的劳力士,这是好机会。
这时候的人,基本上认那些沪海的手表,还有喜欢新的手表,这种二手的也只能摆在这里。
毕竟,现在便宜点的手表,六十多就能买到,谁还愿意买一百多的二手货色。
这就大大压低了那些曾经是顶级名表的价格,这些曾经一只可以买下一栋楼的手表,就在这里蒙尘了。
徐可清就发扬了如在沪海亨利钟表店一样的热爱精神,就像进了宝库一样,横扫了这个店的二手手表。
幸亏,他有着沪海那个介绍信做挡箭牌,要不店员就把他给扣了。他给的理由是受沪海亨利钟表店的委托,要卖给他们的,这样就合理了。
这时候,可没有个人一下子拿出万元资金的,毕竟这些二手名表,清了清库存,可是有六十二条啊,所需的采购资金需要一万三千八百余元。
这可是巨款了,不过徐可清还是比较乐意,真的都是不可多得名表。
有了这等收获,那不得不去与首都“荣宝斋”、沪海“朵云轩”齐名的位于广州YX区的三多轩笺扇庄。
这里也有着非常传奇的故事,让人有更多的体会。
店名风波
三多轩店名声调铿锵,含义丰富,是难得的好名字。
商品、店铺的名字起得恰当与否,对生意是否兴隆影响极大。
曾有价廉物美补酒推出之初预期旺销不已,谁知却非常滞销,究其原因就在于其品名“双参”与“伤心”同音,“正一大吉利市”(真正不好兆头),顾客避之犹恐不及怎会来购买?
又有酒楼起名“燕子楼”,结果开张半年就关门大吉。劳燕分飞,谁肯触这霉头来摆酒设宴?
所以广州俗语说“唔(不)怕生坏命,至怕安坏名”。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骤起之初,三多轩被指责宣扬“多福、多寿、多男子”的封建思想,结果先后易名为“新文化”、“文锋”。
期间,三多轩第三代店主黄金海曾在回应市文化局领导询问“三多”含义时宣称:“三多的本义是多学、多做、多商量,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并有百年前的三多轩店门喜联为证。
一为七言联,联曰:三声玉片高声价,多品云笔助品题。另一为长联,联曰:三峡泻词,长留左伯声名,洛阳价重千金贵;多文鸿赋,绘出南都景色,大地喜光万象新”。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以为是。
不过至此还没有恢复原来的店名,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也许,三多轩店名的原义就是“多福、多寿、多男子”,因为三多轩本来就是一间熟药店,“多福、多寿、多男子”就是对当年来执药(买药)的顾客最好的祝福。谁曾想到百年后批判了?
话说回来,三多轩前身是间熟药店,这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改行为笺扇庄却又没改名呢?
且听慢慢道来。多难兴店
三多轩始创于清咸丰年间,原址在高第街221号(现广州市YX区高第路56号)。
1968年迁至广州YX区北京路322号经营。
百年间,三多轩几经风雨,起起伏伏,至今驰名国内外,可谓多难兴店。
三多轩创始人黄其佩,是名染色纸张的工匠,租用高第街221号三多轩熟药店后座一个深10余丈的工场,雇了几名工人染纸,生意倒也兴隆。
黄其佩本无开店之意,但事有凑巧,前座熟药店老板想结业回乡,急于找人顶手铺位,愿以250两白银便宜价转让给黄其佩。
黄其佩不由心动,但250两白银岂是一般人家一下可以拿得出来的?
熟药店老板急于返乡,一时也难找到顶手,平日了解到黄其佩为人老实纯良,便应允黄其佩不足款项可在赚到钱后再还。
既然一家便宜、两家着数,黄其佩便欣然顶下前座铺面。
因店名好,不改名铺主就不能加租,故新店沿用三多轩旧名。
不熟不做,黄其佩在铺面改营自己本行,经营色纸、色笔、宣纸、文具,出租各乡会景、神诞所用的画榜和飘色仪仗器具。
生意虽不见得火红火绿,却也揿地游水(粤俗语,意为稳当)。
待传至第二代店主黄其佩之子黄润培时,因三多轩地处市中心繁华商业地段,客流量大,三多轩生意日益兴隆。
黄润培乘机扩大业务经营,增加精裱字画、介绍著名书画家代客绘画、撰文、挥毫等业务,一时名驰远近,生意无出其右。
“田瘦无人耕,耕开有人争”,三多轩生意兴隆收益可观时,立即有人眼见心谋,三多轩旋即面临危机。
这眼见心谋小人不是外人,却正是三多轩掌柜。此人颇有心计,预谋在三多轩附近另开一店取代三多轩。
最阴险毒辣的手段便是“撬墙脚”,以高价将三多轩的熟练技工挖走。
旧历年过后,黄润培见技工们迟迟没来返工,心里正疑惑是什么原因。
待有人告知原掌柜在附近开了新店,三多轩原技工全在新店上班后,黄润培才大吃一惊,心里不由大骂掌柜这“食碗面反碗底”的“反骨仔”。
三多轩原掌柜以为“釜底抽薪”这一招足以顶垮三多轩,自己便可以冷手执个热煎堆(粤俗语,意为捡便宜)大发其财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作的只是白日梦,而且是一场破财恶梦。
黄润培被掌柜如此捉弄,虽然极其愤怒,但却非常冷静,见招拆招,沉着应对。
“你有关门计,我有过墙梯”。
技工被挖走没人手,黄润培狠狠心让15岁的儿子黄金海缀学,回店打工;原掌柜拉走生意商户,黄润培就奔走苏、杭、沪、宁、北京组织货源,以“平(价平)、靓(货靓)、正(正货)”来力压原掌柜新店。
黄润培反击原掌柜致胜的杀手锏,是摸透笺扇庄特色,自己从而摇身一变,由商店老板变成书画名家,将省、港、澳爱好传统艺术和附庸风雅的军政要人、社会名流、殷实人家笼络在一起,成为文字之交,也就成为三多轩的主顾。
所谓笺扇庄,并非当代人所想象的文具用品店。
它除了出售各种宣纸、名笺、雅扇、印泥、石章、木刻、印刷品、文具用品外,还兼营装裱字画、印染色纸、色笺,代客聘请名家绘画、题诗、写字、撰文等等业务。
它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体现我中华民族文化特色。
早前,黄润培在业务往来中不但结识了一批社会文化名流、书画家,而且对书法、绘画有所认识,产生浓厚兴趣。
经前掌柜反骨变故,黄润培与黄金海父子俩刻苦学习,勤于临碑习帖,书法取法于六朝,绘画学宋元技法,进步神速,不但能亲自为顾客写寿屏和对联,绘作花鸟画,其作品还得到当时书画名家肯定、赞赏。如此一来,前掌柜所经营的新店,岂是三多轩对手?
只好关门大吉了事。前掌柜蚀了大本,真是有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相反,三多轩经此危难煎迫,却走出一条康庄大路来,成为岭南文士、名流留连之地,驻粤大员频临之所。
原清宣统帝老师梁鼎芬前来购买过绫绢信笺,孙中山先生亦成为主顾,宋庆龄曾专门派人将一幅写有《易经》的丝质帐衽送三多轩装裱;著名粤剧演员马师曾不惜以50块银元高价在这里购买一盒冷箭嗾印泥(当时一块银元可买20斤大米)。
高第街开马路,三多轩乘机改建门面,为三多轩书写招牌大字的你道是谁?
却正是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谭延闿,谭又是书法名人,黄埔军校的校名也是他的手笔,他肯亲笔挥毫并派人将“三多轩笺扇”五个招牌大字从南京送来广州,可想而知三多轩名气有多大!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谭的题字更令三多轩声名大振。说句公道话,广州三多轩确实并非浪得虚名,1938年日军侵占广州前的20年间,是三多轩的全盛时期,其宣纸销量稳居全国前三位,仅次于北京的荣宝斋和上海的朵云轩,资产累计达银元10余万元。
所以当三多轩传至第三代时,店主黄金海已有足够财力从三多轩原屋主手中买下这间店铺,成为屋主。
黄金海23岁时已以字画会友,终成书画家与古文物鉴赏家,后还在香港开设三多轩分店。
日军侵占广州后,三多轩被抢劫一空,濒临破产边缘。后时局略见稳定,三多轩便从香港分店调货出售,并在广州恢复装裱业务。
日军攻占香港后,盟军飞机轰炸香港,殃及三多轩香港分店,货物全毁,生意被迫中止。
抗战胜利后,三多轩由于元气大伤,生意跌至低谷。
新中国成立后实行公私合营,店内布置及经营品种逐渐与一般文化用品商店并无二致。
现在看着这里的兴衰罔替,能不让人唏嘘不已,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