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在众人有力的注视下直冒冷汗,他今日被抓来,本来就是稀里糊涂的,如今又要面临这样的生死大局,他不过就是一老老实实做生意之人,哪会想有如今这个场面。
此时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之时,掌柜的忽然望向知府大人,他也在看着他,与其说是在看着他,不如说是在警示他,威胁他。
他忽然就懂了,知府大人要保戴子荣,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他也不能如实的说,不然,他们任何中的一个,都能让他不好过,甚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惶恐道,“禀告大人,小人昨日是见戴公子于这位姑娘待在一起,可并非是大人所说的轻薄,实乃这位姑娘跌倒了,戴公子好心的救了她”
李开忠嘴角溢出不易察觉的笑,朱虎戴子荣二人更是喜不胜收,心里暗自觉得这掌柜的还算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这下怕是此人想翻身都难了。
“你撒谎,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就看见了,为什么不说真话”
千翎忍不住的大叫出来,当即就委屈的泪直流,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诬陷,狠狠的责骂那人,被滂沱拉住搂在怀里。
她倒在滂沱怀里控诉他们的罪行。
“滂沱,他们撒谎,他们为什么都要撒谎,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千翎哭的很伤心,滂沱也是无可奈何,本来还略有希望的心此时早已冷却。
李开忠怒拍惊堂木,道,“大胆,是你们叫此人来为你们作证,如今他只不过说了实话,就道他是撒谎,我看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撒谎”
滂沱将千翎拉开,做着最后的挣扎,向李开忠道:
“知府大人,公道自在人心,顾某问心无愧,更不会承认如此强加之罪名,我敢发誓,我从未做过此事,更无胁迫勒索之说”
“那如今,你请来之人都证明不了你的说辞,你又是何说法,戴公子救了你妹妹,你们不报恩,反之勒索他钱财,如今罪证已经确凿,案情已然明了,你还有何话要讲”
朱戴二人见大局已定,自是一身轻松,皆是一副得逞的嘴脸。
滂沱顿感绝望,已知逃不过此劫,悲切不服之下,望了望还在抽泣的千翎,向知府道
“既然事情已经容不得我等辩解,指认是我劫持戴公子,那就与我妹妹无关,还请大人放了她”
千翎听闻死死抓住滂沱的衣服,小声对他道,“我不,我要跟你共进退”
滂沱抠下她的手,小声回:“你傻啊,你都进去了,谁还来救我,你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此时李开忠问戴子荣,“此女是否参与到此事当中”
戴子荣心一沉,他还想要此女,所以当然不能让她进了牢狱。
“禀告大人,此女并未参与任何事,想来她也是无辜的”
“好,那就放了她吧,此事就到此为止”
他惊堂木一拍,起身喝道:“来人啊,将顾滂沱以杀人未遂,绑架勒索之罪关押至刑部大牢,判三十鞭鞭刑,二十板板刑,处以三年牢刑”
此时悔的笑的无奈的不痛不痒的皆有,衙役尽职的上前拖起滂沱。
千翎哭的摇头直道“不,不要带走他,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滂沱被带走前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李开忠甩袖离开了正堂,戴子荣识趣灰溜溜的跟上,朱虎别有深意的看了几眼千翎,便带着几个证人走了。
绝望的千翎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滂沱,如今她爹远在颖州,根本帮不了了她,就算他赶来了,这案子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所以她只能期盼十天之后的终审查出真相,为他翻供。
可她一个人该怎么查,再加上还有戴子荣那一帮人虎视眈眈,她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人已经走尽,她才拿回她跟滂沱的行李,从府衙内走出,他们身上的钱如今已被官府搜尽,分文不剩,连住店的钱都没了。
她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只能厚着脸皮回到之前的客栈,向店家赊了账才住到一间极其破烂的偏房。
她将包裹放在桌上,坐下后看着周围破旧的环境,想起了昨天他们还是开开心心,不知忧愁,今日便已是物是人非。
伸手触摸滂沱的包裹,想起他厚着的肩膀为他扛下来一切,眼泪就又涌上了,伤心过后,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她要坚强下去,救出滂沱。
“嗯......”
一道道极沉闷隐忍的声音在刑部的刑具牢内响起,接着就是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哒声。
阴暗湿冷刑具牢内,被狱卒铐在木凳上的人承受着杖刑,隐忍着痛意。
二十大板已过,臀部已是鲜血模糊,遂又被拖到立着的手铐架上,上衣脱尽,双手向两侧张开被拷在木制架上,只见,两个狱卒中的其中一人,从众多刑具当中拿出一副黑色皮鞭,用布擦了擦。
此时滂沱颊上已经满是汗涔,他只觉臀部上的肉一阵一阵抽搐的痛,连精神都有些飘忽。
狱卒撸起袖子站在一丈以内,做足了架势,后狠劲跳起就是一鞭,顿时胸膛皮开肉绽,血淋淋的竖在身上。
他打完还与同伴作笑,道这新买的鞭子是如何好用,打起来颇为顺手,完全不顾受刑人的感受,仿佛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块让他们发泄的烂肉。
两狱卒轮流换着打,当鞭刑已至一半,另一个换场的人道:
“哟,想不到他还挺能扛的嘛,老张,这是不是有史以来最能扛的,其他人还没开始打呢,就开始求饶了,真没劲”
“可不是,还是这个有些意思,怎么着,来打个赌啊,看谁先让他叫出声”
“好啊,来啊,这次赌多少”
“嗯....,这次赌个大的,十文钱怎样”
“行啊,我奉陪”
滂沱完全不在乎狱卒的话,甚至对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哼了一声,他现在就是那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无所谓轻于重。
而后是狱卒使了吃奶的劲,甚至多打了十几鞭子,也不见他喊出声,直道没劲,骂此人要么哑要么傻,这才把他拖回牢房里去。
他被极其厌烦的狱卒不知轻重的甩在稻草铺的床上,衣裳凌乱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沾着斑斑血迹。
滂沱反应了好一会,才吃力的翻过身子趴着,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这一觉直睡到了月上西稍,秋后的夜晚是极凉的,牢房之中一片黑暗,仅西边唯一的一扇小而窄的铁窗透进凄冷的月光。
遥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由远至近,疼痛的意识重新回到脑海里及身体。
滂沱慢悠悠的睁开眼,适宜暗黑无边的天气。
“喂,喂,醒醒”
身后传来的声音逐渐传入他的耳,他痛苦的支撑起身子,转身望向身后声音的来源。
牢房的隔壁,一蓬头垢面,身穿如在黑泥里滚过厚厚的黑衣,皮肤黝黑,但双眼却如闪耀的星星般有神的人,瘦弱的身躯从牢房与闹房之间的空隙中探过头来,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