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瞧着他这个笑,总有种自己要被卖了的感觉,不过事已至此,总不能临时反悔,便硬着头皮跟着七情一同去了。
七情带着她们直接去了东大街,到了目的地后,顾云歌看着那“琅雲轩”的牌匾嘴角一抽,问七情道:“你说的‘物美价廉’的地方,不会是这里吧?”
“是啊。”七情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小的跟这里的掌柜的熟啊,您到时候看上什么,给您往便宜了算。”
顾云歌忍着要骂人的冲动,想要挤出个笑容,却以失败告终。
啊呸!
她是昏了头才会相信七情的话,这货八成跟在叶疏寒身边久了,多贵的东西在人家眼里都挺便宜。
琅雲轩是京城最大的玉器铺子,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少见的珍品,价钱可想而知。
她就是不想给老夫人花钱,若是真从此处买东西,她非要心疼死。
顾云歌打算直接离开,却被七情拦住了:“顾六姑娘,您都到了,就进去看看呗。”
顾云歌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打算进去转一圈便走,于是带着半夏走了进去。
店铺分为两层,每一层都陈列着精雕细琢的玉器,从大件的摆设到小件的把玩之物,应有尽有。
掌柜的看见顾云歌后面的七情,正想说话,便瞧见七情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也假装不认识,只一脸和气的走到顾云歌身边:“这位姑娘想买些什么?”
“我随意看看。”顾云歌礼貌的应付一句,“掌柜的不必管我,请自去忙吧。”
反正她看一圈就打算走了。
掌柜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姑娘无需多虑,你自看便是,有任何问题都可问我。”
说着就恭恭敬敬的跟在顾云歌身后三步之外。
顾云歌也没多想,在店铺中随意转悠,忽然看到架子上的一个玉如意,低声“咦”了一声。
那玉如意通体碧绿,一丝杂质也无,玉质仿佛会流动般,好看的紧。
“这玉如意怎么卖的啊?”
她也就随口一问,压根就没想着买。
掌柜的正打算报价格,就在此刻,顾云歌身后里间屋子的门帘挑开,里面的人比划了个几个手势。
掌柜的跟七情都看见了,只有低头看玉如意的顾云歌没有注意。
“嗯?”顾云歌久久没听见回音,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去。
“哦……”掌柜的立马收起脸上的神色,恭敬的对顾云歌道,“这玉如意只需三百两,姑娘要是喜欢,这就给您包起来。”
三百两!
这下是顾云歌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便宜?
就凭这玉质,莫说是三百两,就是掌柜的报出三千两她也不会惊讶的。
可怎么三百两就买得到?
这么想着,顾云歌又问了一遍:“您确定这玉如意三百两?”
掌柜的听她如此说,心中苦的很。
什么三百两,他这玉如意平日里开价四千两,一文钱不降!
可谁让那人让自己这个价卖呢,真是卖的人肉疼……算了,这铺子的主人都乐意,自己这掌柜的操啥心。
心里这样想着,掌柜的很坚定的说:“姑娘没听错,是三百两。”
顾云歌听他这么说,再不犹豫的买了下来,让掌柜的用礼盒包起来,准备就拿它当寿礼送出去。
七情也适时的凑了上来:“您看,小的就说吧,这地方物美价廉,这不一来就挑到合适的了?”
掌柜的听见这话,背对着两人翻了个大白眼。
解决了心中的大问题,顾云歌颇为开心,拉着半夏在屋子里转悠,就在她低头的时候,便听见掌柜的的声音:“姑娘这挂坠瞧着做工精致,不知是从何处购得?”
顾云歌本能的低头,一眼就看见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翡翠玉白菜,她之前让半夏找了个绳,将玉白菜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戴着。
看见这玉白菜,顾云歌便想起祁凤煊,本来开心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去,握着玉白菜低声道:“家人送的。”
既然一个玉白菜还在祁凤煊那儿,两人又闹成这般,她再将这个戴在脖子上就不合适了,还是找个机会摘下来的好。
掌柜的似是没看出顾云歌的黯然,开口问道:“这玉白菜的雕琢甚是精细,我们店铺中倒是少见这等刀工,姑娘可否将这玉白菜卖给我,价格都好商量?”
“不行!”顾云歌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看见掌柜的微怔的脸,才察觉自己反应太大,补充了一句,“这是家人给的,不便转卖。”
掌柜的点了点头,颇为歉意道:“是我唐突了。”
“无妨。”顾云歌笑了下,不想多言,拿过包好的玉如意,又让半夏结了账。
她跟七情道了谢,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自己带着半夏离开了。
“得,人走了,玉白菜没留下。”七情叹了口气,“早知道还不如我想办法呢。”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你还说?你从哪儿找来的这姑娘,一带来就亏了我好几千两银子,而且……而且王爷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何让我将那位姑娘的玉白菜买下?”
那小翡翠玉白菜做工的确精致,是个少见的物件,可对于他们这等人来说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他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要从一个小姑娘手里买下它。
七情耸了耸肩:“这姑娘啊,说不准以后就是咱们的主母了,就算不是主母也是个侧妃啥的吧。至于为什么想要那个翡翠玉白菜……你去问王爷啊。”
主母?!
掌柜的听见这个答案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看向那个静静垂下的门帘,一阵微风吹过,它微微晃动了下,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
与此同时,琅雲轩的二楼。
叶疏寒推开最里面的房屋门时,祁凤煊已经喝得微熏,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自己的指尖,那里握着一颗小巧的翡翠玉白菜。
他这姿势已经好一会儿了。
叶疏寒垂下眼睫,示意七言将自己推了进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祁凤煊抬起头,凤眼中也是星星点点的醉意。
“有些事情。”叶疏寒的轮椅停在了桌边,目光落在祁凤煊手中的翡翠玉白菜上。
祁凤煊感觉到他的视线,笑呵呵的将掌心握紧,咕哝着说道:“不行,不能给你看,这是她给我的,不能给别人看……”他说着便将拳头放在心口。
叶疏寒修长的手指绕过酒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七言看了眼祁凤煊手心的翡翠玉白菜,又想起刚才自己跟着王爷在门帘后看见顾云歌脖子里挂着的那个,心中颇为惊讶。
那翡翠玉白菜怎么看都像是信物,这顾六小姐跟祁公子……已经到了这等程度?
祁凤煊喃喃说着话,越说心里越难受,顺手便去拿一旁的酒,却被叶疏寒拦了下来。
“你今日已经喝得太多了,再饮便伤身了。”他的声音也是温淡,静的不带一丝涟漪。
祁凤煊苦笑一声:“到你这里来,便是想躲个清净,醉了便醉了,多好。”
他这两人心里难受的很,自从那没良心的丫头用那话去伤他,心里便多了道伤口。
他早就想找个时机痛快的喝醉了,但在外面,他是祁家的公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放浪自己一次又谈何容易。
祁凤煊话语中的信任那么明显,叶疏寒垂下头,看不清神色,但也没有让他继续喝:“喝醉了又如何,酒醒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与其在此处酩酊大醉,不如想想要如何处理让你想大醉一场的事情,说不定还有补救的余地。”
七言听他这么说,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祁凤煊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叶疏寒刚说完的话上,并没注意到七言的不同,只迷惘的看着叶疏寒,喃喃道:“补救……如何补救……”
她那日将话说的如此决绝,他又要如何去做?
他靠近了那么久,可那丫头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他怎么做才能救得了。
不对……他不应该这么想。
顾云歌那性子,对不熟的人恨不得拒之千里之外,或防备、或冷漠、或虚与委蛇,就是不会露出半点真实。
只有她放在心上的人,她才会卸下心防,露出本来的小女儿情态来。
那小丫头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就不会在看见他的时候脸红,更不会害羞。
她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理由!
祁凤煊眼睛一亮,整个人的酒醒了大半,霍然站了起来:“你说的对,我真是傻了,喝醉怎么能解决问题,我要去找她!”说罢就大步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叶疏寒道,“今儿多谢你开解,若非你一语道醒梦中人,我也不能这么快想通,我先去忙正事,改日再来道谢!”
说罢就飞快的离开了。
等祁凤煊走远,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七言才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祁公子虽然没有明说他烦恼之事与顾姑娘有关,但您定是也猜到了,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离间他们,反而要帮他们消除隔阂?”
这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既然王爷已经决定娶顾云歌,不管是为妻为妾,都不可能让她跟别的男人有感情瓜葛,这样又算是哪般?
叶疏寒闭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七言则继续道:“您的身体已经等不了太久了,既然顾姑娘有可能……”
“七言。”叶疏寒睁开眼,打断了七言,“顾云歌那边,先不必找人看着了。”
“可是……”
“去。”
“……是。”
七言不甘心的退下,只留叶疏寒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坐着,看着桌子上那东倒西歪的酒瓶,默然不语。
他当然知道让祁凤煊这般之人就是顾云歌,也想过要掐断那两人的姻缘,否则不会想要从她手里买走玉白菜。
可看祁凤煊那般,忽然又迟疑了。
他们相识多年,他又怎么看不出祁凤煊对顾云歌的执念,若是因为自己便拆散了那两人的姻缘,终于还是太过卑劣。
这也算是他给祁凤煊的一个机会吧,看后者是否能把握的住了。
叶疏寒仰头,饮下一杯已经凉了的茶。
……
顾云歌坐在马车上,越想今儿的事情越觉得奇怪,甚至还有一丝丝后悔。
她反复看了两遍,这玉如意是真的好东西,绝对不可能是掌柜的说的三百,就算是看在七情的面子上,也不能便宜这么多,这都跟白送没区别了。
七情是一个侍卫,应当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掌柜的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八成是看在瑾王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顾云歌便觉得万分头疼。
若是为了这几千两银子,竟让她不知不觉欠下瑾王一个人情,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
她都有种冲动想立刻折回去,将这玉如意退回去。
就在顾云歌想事情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住,她没反应过来就撞在了马车内的桌角上,疼的“嘶”了一声。
半夏面色一变,赶紧过来扶她:“小姐,你撞到哪儿了?”
“腰……”顾云歌咬着牙说道,疼的不行。
半夏扶着她靠在车里,正打算问那车夫是怎么回事,便听见一个柔婉的声音传来:“抱歉,我的马忽然冲出来冲撞了,你们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