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澜儿,你的命怎么这般苦啊。”林氏说着就搂着女儿哭了起来。
而顾云澜则怔怔的坐着,任由肩头母亲的眼泪将衣襟打湿。
过了许久,顾云澜缓缓转过头,对林氏露出个苍白的笑来:“娘,没事的。”她去握林氏的手,可自己的手指却是冰凉。
林氏瞧顾云澜如此,哭得更是汹涌。
“娘不允!”林氏抱着顾云澜,“我便是去宫中抗旨,也要求着太后收回成命!”
只要太后能收回懿旨,就算是要了她的命也认了。
“娘,你别做傻事。”顾云澜无神的眼睛看向远处,“太后的懿旨以下,此时求她收回成命,只会让她迁怒我们两家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娘,我们惹不起。”
“那你怎么办?”林氏紧紧抓着顾云澜,“那你怎么办,安定公府的二公子是个克妻的,他的第二任妻子怀着身孕被他生生打死,你嫁过去可怎么办?”
林氏连着问了三个“怎么办”,一声比一声绝望。
顾云澜眨掉眼睛里的水雾,伸手给林氏擦干眼泪,凄楚的笑道:“娘,你忘了,若不是歌儿提醒,我此刻本来也是要给那翟临守望门寡的。如今走了翟家又来了安定公府,不过是天意难违,我逃不开的。”
为今之计,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婚事去连累父母家人。
兄长已经未婚纳妾,她自己又退过一次婚,三房的名声……已经不起任何波澜了。
至于她,认命了。
……
听着屋子里的哭声,顾云歌气的手都在颤抖。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她娘差点抗旨,她爹那般孝顺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儿第一次反驳明阳侯。
原来是因为这般,原来是因为那安定公府的二公子是这样的人!
便是这般打死自己妻儿的人,便要成为她的姐夫!
顾云歌紧紧抿住嘴唇,转头便往顾三爷的书房跑去。
“爹!”她没有招呼便推门而入,看见顾三爷坐在书桌前,双手埋住面容。
听见顾云歌的声音,他缓缓放下了手,也是一脸的疲色。
“爹,我知道那安定公的二公子是什么人了。”顾云歌快走两步到他桌子前,快速说道,“我们不能让姐姐嫁过去,我能想办法!”
“这件事一定是老夫人私下和安定公夫人定的,由她去找的太后,我们今次便直接去找安定公府,告诉她们此事我们不知情,请安定公府出面退婚。”
“同时咱们也从明阳侯府中分出来单过,然后再放出风声,让世人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这般我们也占得一个‘理’字,从此跟明阳侯府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只要三房将姿态做足,狠得下心跟长房分家,外人就会知道,这事儿三房的确不知情。
彼时太后就不会把抗旨的怒火砸向三房,只会斥责明阳侯府内斗,首先倒霉的就是老夫人和明阳侯!这般虽然损了明阳侯府的根基,让侯府成为京城笑柄,却能保住顾云澜。
鱼死网破怕什么,这劳什子的侯府没了就没了,哪有她姐姐重要!
顾云歌眼睛里是满满的怒火,想到前世甚至还有些个恨意,可顾三爷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爹!”顾云歌跺了跺脚,“您倒是说话啊,我们都不需要去找族老,直接宣告分府,不给他们留缓和的余……”
“不可。”
顾三爷打断她的话,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可?!”顾云歌急声问道。
顾三爷的脸色已经是疲惫的,可他的眉头还是紧紧拧着:“歌儿,我们不能鱼死网破!明阳侯府再怎的也是我们的根,这些年陛下对勋贵世家的态度暧昧不明,若是他借此发难,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的!”
顾云歌紧咬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吼出来:“那就让它灭!明阳侯府恨不得我姐姐去死,我们凭什么还要去顾忌他们的生死,便是都死光了又如何!”
前世,三房就是被明阳侯府整个抛弃,成了保住富贵的踏脚石。
“你闭嘴!”顾三爷忽得站起来,疾言厉色道,“你怎么能有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你口中的明阳侯府是我父亲的心血,这里的所有人也都是我的血脉亲人,你怎说得出这等丧心病狂之语!”
顾云歌毫不示弱的看过去,眼底却是深深的悲哀。
是的,爹是不可能同意的。
对于她爹来说,明阳侯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她爹对明阳侯尊崇了一辈子,最希望得到的便是明阳侯的认可,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将侯府推上绝路?
而且爹并不知道前世之事,对这些所谓的“亲情”还抱有幻想。
可是她姐姐怎么办?
“爹……”顾云歌的眼泪没崩住的往下流,声音却软了下来,“这是我的亲姐姐,我便只有她一个亲姐姐……”
她说道最后,委屈得像个孩子。
顾三爷苍白着脸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幼女的话他何尝不明白。
今次的事情他也看得明白,就是老夫人和赵氏先斩后奏,可事已至此,不能因为一时意气毁掉明阳侯府,毁掉顾家祖宗的百年基业。
顾云歌看他一直没有说话,转头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
祁凤煊得了信儿跑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颇为惊讶的。
顾云歌行事向来小心,鲜少这般主动找他,今日直接让祁九带话给他,哪能不让人惊奇。
祁凤煊没让祁九跟着,自己一人来到约定的地方,就看见一辆马车,挑开车帘,便瞅见里面坐着的顾云歌。
“怎的忽然来找我,连男装都没有换,可是出了……”
祁凤煊的话都没说完,顾云歌忽然扑到了他怀里,埋在他胸口就哭了起来。
祁凤煊这般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可顾云歌除了哭一个字都不说,他便也只能抱着她。
很快,他的衣襟就被眼泪打湿,温热的泪水似乎穿透的皮肤,将他的心烫出一个窟窿。
“到底怎么了?”祁凤煊抱着顾云歌,声音极为温柔。
她这般一字不说的哭,才是让他最恐惧的,每一滴眼泪都烧的他心疼。
顾云歌将脸继续埋在他胸前,平稳了半天情绪,抽抽噎噎的说出了今日之事。
她说得断断续续,可祁凤煊凭借着两人的默契,东拼西凑的听懂了。
“你说太后下了懿旨,要将你姐姐嫁给安定公府的人?”祁凤煊颇为惊讶。
这件事之前京城半点风声都没有,可见太后也是临时起意。
“嗯……”顾云歌闷着声应道。
见她心情甚是低落,祁凤煊安慰道:“据我所知,那许家的二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人,他文武双全又军权在握,而且……”
“他连着死了两个老婆,第二个还是被他打死了!”顾云歌打断他,嘴角一压又要哭出来,“便是这样的人,我爹也不同意分家抗旨,还是让我姐姐嫁给他!”
祁凤煊微微叹了口气。
与她在一起这么就,他能看得出顾云歌和顾云澜关系极好,可他也没想过,为了她姐姐,这丫头能做到这一步。
宁可将家族毁灭了,都要抗旨拒婚,这是对家族有多大的怨气?
这个时代的男子,从小就培养很深厚的家族理念,所以无论是祁凤煊还是顾三爷,骨子里都把家族放在了很靠前的位置,心中也不会同意顾云歌这般举动。
但是祁凤煊心里还是尊重她的,至少他明白,顾云歌这般做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若是打定了主意这般,你祖父母知道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耐心说道,“彼时他们再反击,你们三房可有万全之策全身而退?”
顾云歌一时哑然。
比起明阳侯府百年积累,三房就只有她爹一个人在官场之上,要是明阳侯府真的做好撕破脸的举动,四方压力来袭,她的家人兴许便无自保之力。
说到底,还是她现在太弱小了,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会任人宰割!
顾云歌将自己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祁凤煊揉了揉她的面颊,捏开她的嘴唇:“你就算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也改变不了这一现状,与其再与你爹冷下去,不如想办法如何给你姐姐造势,让她就算是嫁给安定公他们家,也不会让人欺辱了去。”
安定公的那位二公子的第二个媳妇落得那般下场,旁人虽不知道内幕,却也晓得是她出身不够的缘故。
若是顾云澜,无论如何不会被这般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