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风瑾以为风天灼会先责备她一番,甚至将她赶出府去,从此不认她这个女儿。毕竟她与南翊和苏华蚀亲近,风天灼从来都不知晓,甚至连自己将要成为梁朔皇后的事情都没有透露半分。而漫抚倾才是他嫡出的千金,而如今漫抚倾落得此番下场,多多少少是因为她,风瑾就不信风天灼的心中对她毫无怪罪之意。
不过,她终归还是没有那么了解风天灼。意料之外的,风天灼对她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态度温和可亲,全然一副想要弥补过去对女儿忽略的慈父。
风瑾就这样愣愣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听得心中有些毛骨悚然。
他说:“瑾儿啊,爹爹没有时间一直陪在你们姐弟几人的身边,竟然也没有注意到我的二女儿早已出落得如此水灵动人。瑾儿的年龄应该也快要及笄了吧?”
“嗯,下月及笄。”无论风天灼对她如何亲近,风瑾心中依旧是不敢与他靠的太近。从重生第一天开始她便很清楚风天灼不是能够靠的住的人,所以除了利用他来惩治嫡系娘俩之外,风瑾从来不想与他多说话,尽管他是她名义上的爹。
她之前是想着抢占漫抚倾的先机,在他面前树立一个乖女儿的形象,可是后来渐渐的她发现再也没必要了,而且风天灼也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如此甚好啊!到时候爹爹定会空出时间,替瑾儿大摆酒席!”风天灼听到风瑾的回答似乎很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风瑾回他一个笑容,温婉又乖巧,内心却在想着:一个不知道自己女儿何时及笄的爹,又怎会在朝廷给他下达任务之后违抗命令回到府中替女儿摆筵席?
但是她还是故意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对着风天灼巧笑着说了句:“谢谢爹爹!”
“哎,跟爹爹说什么谢,这些年来本就是爹爹亏欠了你,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期盼着能在你嫁人之前,尽量多陪在你身边,多多少少补偿一些了!”风天灼说着,竟然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不舍与惋惜。
风瑾见到风天灼三言两语换掉一个态度和表情,不禁在心底由衷的感到惊叹,就是重活一次的她恐怕也没有如此精湛的演技。不是她不相信风天灼的真情流露,而是她在风天灼的一番话之中,丝毫感受不到一丝丝真实的情感,更不用说父爱。
“爹爹这是说的哪里话?瑾儿生在风家,做了爹爹的女儿,这本就是上天极大的恩赐。更不用说这些年来的吃穿用度都是爹爹在战场上打拼而来,瑾儿应该感恩才对,怎么能说补偿呢?”风瑾表情略带激动,眸中含着深切的真诚,看的风天灼心中一动。
“果然还是你会说话,看来这些年来真的是爹爹忽略你了,竟然这般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瑾儿还是长大了,不是当初的小丫头了啊!”
风天灼似乎也被风瑾的一番说辞给惊讶到了,没有想到自己在女儿的心中竟然还有这般高的位置,不禁从心底里生出几分自豪感。但是一联想到自己那份不争气的大女儿,风天灼又恨铁不成钢的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若是漫抚倾有风瑾一般懂事,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爹爹怎得突然叹气?是想起来什么烦心事吗?”风瑾看着风天灼突然微变的脸色,忍不住露出关切的神情,凑近几分问道。
她当然知道他有什么烦心事,嫡系那边一团乱,风天灼虽然平日在战场上勇猛无敌,可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多半也是有心无力。
听到风瑾关切的询问,风天灼摇摇头。虽然面上有几分愁眉苦脸,嘴上却是没有再提漫抚倾的事情,而是突然地转移了话题,问道:“瑾儿下月及笄,那何时入宫啊?”
听到风天灼终于将把她叫来的目的问出了口,风瑾在心中暗暗冷笑。但要真的回答何时入宫?早已知道结果的她并没有仔细听李大监读的谕旨,更何况,那谕旨的卷轴早已经被李大监带到了府里。
“这……瑾儿也不知。毕竟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说不定皇上一气之下会将瑾儿一并处罚。毕竟,这也是瑾儿的错,是瑾儿手滑没有接住……”
“哪里是你手滑,分明是你大姐那个不孝女犯浑!爹爹知道瑾儿你是个性子大度温和的,不必替漫抚倾说话!若是皇上怪罪于你,爹爹一定会为你出面向皇上求情的!”风天灼提起这事又开始来气,但是风瑾看他的样子,仿佛丝毫不担心苏华蚀会怪罪到自己的头上,抑或是被此事牵连到别人。想来,他该是有十足的把握吧!
“爹爹不要动怒,大姐也是一时受了刺激,也是无心之举。婚姻大事该是由父母做主,这件事情事先没有请教爹爹,瑾儿还怕会觉得瑾儿不将爹爹放在眼里。其实……这是皇上让瑾儿保密的,还望爹爹能够理解瑾儿的苦衷。”
事到如今,也只有把原因推到苏华蚀身上才是最能护及自己无害形象的。反正这些原本就是苏华蚀与她商量好的计策,说是、苏华蚀让她保密的也不能说不对。
风天灼似乎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里,他大手一挥,笑着说道:“没关系,爹爹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我的女儿要做皇后那是我风家天大的喜事,爹爹又怎会怪罪于你!”
“既然如此,那瑾儿便在此谢过爹爹了!”风瑾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冲着风天灼颔首行礼,风天灼急忙起身将她扶起来,跟她客套着让她在自己家不用那么多礼数。
她自然是没办法像漫抚倾一样,从小便能时不时窝在他的怀里撒娇,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可以又能怎样?会讨人喜欢莫过于漫抚倾,可漫抚倾变成现在的样子,风天灼除了会责备她意外,挂在脸上的担忧又有几分?甚至从她来到书房到现在,他都没有提一句要她以后帮扶着漫抚倾的话。
风瑾很无奈,她站起身本就是想要赶紧结束对话,可是风天灼明明忙的要死,却就是大有抛下一切与她畅聊下去的架势。情急之下,她突然又想到一件要紧事,趁着风天灼停顿的空档,赶紧插嘴问了起来。
风瑾问道:“对了爹爹,瑾儿有一事一直想问爹爹。”
“瑾儿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聊到现在风天灼早已放下了假惺惺装作慈祥的模样,而是语气中多了几分豪爽,这倒让风瑾感觉自然多了。
“南翊世子前些日子来府中告诉瑾儿,爹爹同意了他将瑜儿带到天澜去,此事可是真的?”风瑾也不绕弯子,说的开门见山。这一直是她想问的,可惜一直没机会。而南翊自从上次到瑾华苑之后,便再也没出现在她的面前。
虽说风瑜从不说谎,可是为了与他师父南翊在一起而编出谎话来骗她,这种情况也很难说会不会发生,毕竟带着他的可是闲人南翊!她实在是不放心,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问了出来。
哪曾想风瑾问完之后,风天灼竟然沉默了。
但是沉默也没有太久,风天灼还是很快便回过神来,看着风瑾的眸光复杂了些,语气也更平淡了些。他说:“皇家多纷争,梁朔这些日子更不算得太平,相比起来天澜却是要好得多。南翊算是个值得相信的人,瑜儿一心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便也由了他。”
梁朔皇家多纷争,可是风瑜是在将军府,又会给谁添麻烦?再说,南翊在风天灼的眼中,究竟是有多值得相信,竟能让他毫不担心的让年仅五岁的风瑜跟随南翊去别的国家?
老实说,对于风天灼方才说的一席话,风瑾完全不能理解,而且一句都没听懂。
“爹爹,瑜儿可以由我来照顾,南翊世子再靠得住也毕竟是外人,怎么能让他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再说,瑜儿也不会卷入什么皇家纷争的啊!”
虽说她已经答应了风瑜和南翊由他们走,可是这完全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理由。风天灼的思路她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那她就没办法放心的让风瑜去天澜。天澜朝廷的纷争的确没有梁朔来的乱,可是有沈轻舟那样的蛀虫兼渣男在,她怎么能不担心?她发过誓一定会保护好风瑜,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的!
“你且放心,爹爹知道你与瑜儿感情好,又是看着他长大,自然是舍不得。可是瑜儿也是爹爹的孩子,若是没有办法保证安全,又怎么会将他轻易的交出去?爹爹也是权衡过利弊,才选择的这条路。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瑜儿太懂事,他怕自己会拖累到你,变成你的累赘啊!”风天灼语气多了几分沉重,面色也不似提起漫抚倾时一般的轻松。
风瑾听完之后却是彻底的被震惊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风天灼,说起话来都有一些磕磕绊绊:“瑜儿……瑜儿自己说怕会拖后腿,怕会成为累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