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受伤?”他的声音似乎带了微微的战栗,这是风瑾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惶恐。
她摇摇头,唇边似乎含了丝丝笑意。他垂头,看着她白皙的面庞带了些红肿,就连手腕处都有被绳子勒出的痕迹,眸光猛然阴沉下来。
先前的担忧消失殆尽,全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惶恐,只是那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可怕,眸底泛红似乎有着噬血的冷意,让人看了会忍不住觉得惧怕。
陆昭凝显然也是没想到苏华蚀会找到这里来,并且还亲手从她的手中救下了风瑾。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她的脸色多了几分灰暗,望向苏华蚀的目光显然没了方才看着风瑾的盛气凌人,而是带了明显的惧意。
“去马车里躲着,等我过去找你。”再次回过头,苏华蚀显然已经强烈压制住了内心的波澜,看着她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
知道接下来他一定不会给陆昭凝活路,想到陆昭凝也是因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早已经家破人亡,说不定背后的一切都是沈轻舟指使……尤其是想到,苏寻明明不甘心,却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口是心非,她突然就心软了。
在苏华蚀转身以前,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近乎哀求的叮嘱了一句:“不要杀她。”
哪曾想这句话却传到了陆昭凝的耳中,恼羞成怒一般,她忍住心中的惧意,翻身下马开口大叫道:“走开,不需要你假好心!”
苏华蚀眸光一敛,冷冷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女子,转头低声对风瑾道:“过去吧。”
风瑾去到了马车旁,亲眼看到了所有的一切。陆昭凝的水平虽然不算逊色,但是对付苏华蚀差距未免有些大的离谱。苏华蚀有无数个瞬间可以轻轻松松置她于死地,可全部都在顿了顿之后收回了手,最终还是活捉了那气焰嚣张的女子。
回去宫中以后,苏华蚀并未如她想象中一般对她问东问西,反倒是风瑾先忍不住了,粘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人绑架了,又是怎么能够那么恰好的出现?”
苏华蚀不作答,任凭她软磨硬泡,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一句:“心有灵犀。”
风瑾被他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问题,微微红着脸讪讪的离开了,再不多问一句。苏华蚀看着她的模样,只觉有些好笑,思绪却回到了他匆忙赶到她寝宫的那一幕。
他回到寝殿,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换了人,他虽然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可是那小宫女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以至于一眼便看出了她递给他的茶水中被下了毒。
原本只是将她打发了便是,毕竟他被人惦记也不是第一次,可是心中就是总觉得有些不安。直觉驱使,他直接去了她那里,却不曾想她竟不在宫中,而是独自一人出发去了苍聚县。
沿着去苍聚县的路找了许久没找到,他的心中越发惶恐,心中抱着她可能被人半路劫持的假想,他沿着另一条去往山里的路找了许久,最终发现了她的马车和倒了一地的下人和轿夫。
如今想起来他还止不住的后怕,若是他再晚去一会,怕是今后便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风瑾这厢还在奇怪,为什么她的轿夫和宫女们被杀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苏华蚀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对她道:“以后用膳同我一起,在外注意一点吃食里面,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一番话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风瑾想了半天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心想原来她身边的人一早便被下了毒。
原先还在心想若她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那便是与沈轻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当时还觉得无论是哪样的结果,对他而言都是有利的。如今看到她独自一人出门要去苍聚县,苏华蚀心中更加肯定了几分,也正因如此才没有多问她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风瑾眨眨眼,笑的狡黠:“知道了,多谢吾皇关心!”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听闻风家庶女自小便被嫡系几人欺负长大,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却在一次落水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虽说看样貌和记忆没有什么太过于惹人怀疑的地方,偏偏就是性格甚至生活习性都与先前天翻地覆。
他亲手救起了落水的她,只因那日想要躲开摄政王妃安排他与漫抚倾见面,所以一切细节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事情之后他还特意派人去查过风瑾此人,她的确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要说一个人只是因为受够了被人陷害,决心想要变得坚强一点,倒也不至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直到后来听到她在梦中喃喃自语,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换个角度去想。他无法相信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变作另外一个人,而最合理也最可能的解释在他心中只有一个,那便是——“易容”二字。
易容此法在江湖上早就有,并不是单纯的在人脸上蒙上一层皮,而是将一个人的相貌彻底改变。若是两人身量差不多,便也不会被人发觉。若说她是天澜人氏,在昭宁宫入宫当天落入水中,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她随着昭宁和亲的队伍混进了梁朔皇宫,亲手将风家的庶女推入莲花池,之后自己跳了进去。风家女儿不会水,她则可以假装落水呼喊着来吸引人。
若说为什么她能够知道风家如此多的事情,那只能说是一早便有途径打听过了,剩下的除了随机应变,便是后来入住风家以后渐渐获取的消息。
无论怎样都合理的解释,反过来想却依旧存在着许多不合理,例如与真正的风瑾朝夕相处的小娃风瑜古灵精怪,难道就没有发现过自家阿姐的异常吗?多多少少总归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才对,身上的气味一定也会有所改变,没理由小家伙会丝毫没有察觉。
还有就是,她真的会那样狠心,残忍的将风家庶女杀害吗?只是因为她一个庶女不会惹人注意,也不会让人太过怀疑?可是风家女儿在风家没有半点权利,出了门也会被人看不起,她又为何要扮作她的模样?直接取代陆昭凝岂不是还来得更加省事一些?
显然,他还是有着太多不了解她的地方。或者说,自己的内心深处,依旧还是有一丝对她的不信任。
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风瑾叹了口气,心想或许在他的心中,对她还是有些芥蒂的。可是无奈地,她没有办法对他解释太多。
几乎是苏华蚀前脚刚走的间隙,原本风瑾是要准备回去歇息的,外面像是李大监的声音突然高呵了一嗓子,南昭气势汹汹的进了门。
风瑾疑惑的出门迎接,却见南昭直直的冲她走了过来,隔着棉衣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原先就有些红肿的手腕被他大力的一扯,风瑾疼的差一点便要惊呼出声。
“朕的皇姐呢?”南昭直接开口问道。
一句话问的风瑾彻底愣住,原先招呼的话也彻底堵在了嗓子里。皇姐?南昭还有皇姐?
“什么?什么皇姐?”
“放手。”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同南昭一起转过头,风瑾看到了那个刚刚离开不久的男子。
二话不说猛地松开手,南昭看到苏华蚀之后直接冲着她走了过去,问道:“苏华蚀,你把阿姐弄到哪里去了?”
苏华蚀蹙眉:“什么阿姐,你可会好好说话?”
风瑾差点笑出声,揉了揉手腕之后索性站在了一旁等着南昭的下文。
南昭噎了噎,随即火气更大了些,问道:“你可是将她抓到了南翊那个贼子的府中?”
终于弄清楚了南昭口中的皇姐是谁,苏华蚀和风瑾两人恍然大悟。南翊虽然让出了皇位,可是他的府邸却是旁人无法随意动得的。虽说苏华蚀并不知晓为何如此,但是他早年也来过几次,里面驻守的人对他熟悉的很,也就将他放了进去。
风瑾嘱托他不要杀了陆昭凝,他犹豫再三后生擒了她,将她送去了南翊的府中关了起来。整个天澜都是南昭的,除了南翊这里,又有什么地方拦得住他?
可是弄清楚南昭口中的阿姐是谁之后,两人突然间都沉默了下来。南昭是先皇和妃子所生,是南翊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却对一个亲王的女儿如此亲密的喊其阿姐……虽说论辈分的确可以如此称呼,可是涉及到了两人的身份,唤起来难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人正疑惑,苏华蚀先一步不确定的开口问道:“你说的可是陆昭凝?”
南昭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天澜的国土,望你还是莫要太过张狂!南翊的地方朕没有动,不过是念及他是朕的皇兄。你若是再不将陆昭凝放出来,朕便只好亲自去迎她出来了。”
“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去迎她吧。”苏华蚀懒得再同他废话,毫不在意的转身朝着风瑾走了过来,再不想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