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帘而入时,堂上圆桌满席,宾主皆欢。
多兰站立在一旁,正端着酒杯,像是在敬酒!许是我的动静太大,刚才笑声连连的宴会,这会儿到没一点声音了!她转身看着我,众人亦是。
我大步走到厅中间,对着坐在上座的阿巴亥,行礼道:“请大福晋安!”
阿巴亥柔声关切问道:“塔尔格格怎么才来,刚才听说塔尔格格的婢女在与多兰格格比赛时,受了伤,可严重?”
我转身对着多兰,单枪直入道:“我来,就是跟多兰格格算账的!”
多兰闻声,冷哼一声,理直气壮地傲然回道:“算账?是你的侍女自己技不如人,摔下马去,你找我算什么账?”
我反问道:“是吗?”
阿巴亥连忙起身,走下来,笑道:“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不如塔尔你先坐下来,等宴席过后再好好说!”
我扯了扯嘴角,肃声道:“并无什么误会,多兰格格伤了扎葛素一条腿,我来!就是向多兰格格也讨一条腿的!”
“什么?”多兰诧异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一个贱婢,别说伤一条腿!就是一条命,我杀了、剐了又如何?”
我努力压制怒火,继续问道:“那多兰格格就是承认故意放箭射伤赛马,导致马儿受惊,才使得扎葛素摔伤了腿,是吗?”
多兰满脸不在乎,反倒有些骄傲,扬起嘴角,理所当然的张口道:“是又如何?不是有如何?区区一条贱命罢了!”
我双拳紧握,牙关咬的有些发麻,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怒道:“贱命?”我奋力扬起手臂,“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你……”她诧异的捂着半边脸,伸出手指向我,我自是没有任何耐心再等她后半句话的谩骂,拔出挂在柱子上的一把弯刀,一把拉住她伸出来的那只手放在桌上,对准她的手指,狠狠地砍了下去。
咚……
四根手指与手掌分离!桌上的美食一下子被掀到了地上,残留的佳肴被鲜血弥漫。
“啊……啊……”
一阵惨叫,伴随阵阵尖叫。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尖叫导致,我的耳膜倒是有些发痛!
我将握在手中的手腕甩开,看着她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鲜血从他的断裂的手指关节处汹涌的流了出来,流进衣袖之中,她惊吼着叫着,骂着:“你…你竟然敢为了一个贱婢断我手指!”
叫声瑕然而止,殿内恢复短暂的平静!
我望着她语调铿锵的一字一句道:“既然这里没有王法来惩治你随便故意出手伤人,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你体会一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的感受!”
多兰的侍女,顿时急切的跪在多兰身边,不敢相信惊叫着:“格格……格格……”
“那比赛场上受伤在所难免,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侍女,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将多兰格格断指!”身后以为十分正义的妇女出声仗义指责我道。
“塔尔格格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吧!这多兰格格再怎么说,也是喀喇沁的格格,只不过是伤了你的侍女一条腿,大不了赔给你一个侍女,你何故下这样的狠手?”又一位继而续道。
我眉梢一挑,回头看向刚才出声的那两名女子。她一连身后之人,皆面呈惧怕之色一连退后几步,不再言语。
“大不了赔我一个婢女?”我冷笑了两声,又将头转回来对着多兰,道:“今日这事若是私了,这四根手指,还不够!我要你亲自跪在扎葛素面前赔礼道歉!她若不予计较,那这事便就此掀过!”
多兰依旧抱着自己失去手指的手腕,撑着苍白无色的脸色仰头怒视着我,那双手鲜血淋漓的样子着实让人怜惜,但比起我的扎葛素她就算这副样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跪在多兰身旁的侍女,皱眉义正言辞对着我驳道:“塔尔格格,你莫要仗势欺人!岂有主子给奴仆下跪道歉的道理?”
我再次扬起手掌,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冷声喝道:“你不是奴仆吗?奴仆不是人吗?”侍女被我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白嫩的半边脸,低声喘息着。
身后又是一阵唏嘘。
我倒吸了一口气,并未理她,继续对着多兰沉声道:“自然!若此事多兰格格想公了,那我告诉你,扎葛素她不是我的侍女!她是我的哥哥漠北珲台吉衮布未过门的福晋,漠北喀尔喀部将来的大福晋,而你故意射箭,害她摔下马伤了她一条腿,你说,我们喀尔喀部会咽的下这口气吗?”我蹲下,一把捏住她早已苍白如纸的脸,蔑然冷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那位额祈葛会不会为了你而得罪我们喀尔喀,到那时,我们要的可就不只是你的这四根手指和下跪道歉这么简单了!”说罢,我甩开她的脸,将弯刀扔到了地上。
“你撒谎!”她在连连痛喘中出声颤声道,已然声音已沙哑的没有了刚才的骄傲。
我怒极反笑,道:“你可以试一试,但我希望在明日日落之前能见到你!”
说完,未再顾及在场众人扬袖离开宴会!
回到园中时,却见多铎站在暖阁外走来走去。见我进来极奔上来,焦急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你衣服上的血是?”
我搓了搓自己发麻的手掌,简言道:“问罪!是别人的。”
“问罪?问什么罪,你不会去找那个喀喇沁的多兰了吧?”他欲上前拦住我,我利索的绕过他接帘进屋,冷然问道:“怎么?你喜欢她?”
他嗔道:“什么跟什么?”
我打趣反问道:“那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两名侍女果然听话的蹲在扎葛素床前,寸步未离!见我与多铎进来,方才上来行礼。多铎用极不耐烦的手势摆了摆,哀怨道:“啊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这下可以出去了吧?”两名侍女已是见惯了多铎的这副样子,巴巴的瞅着我,我点了点头。二人才齐齐退了出去!他又追着我问道:“那你把她怎么了?打了她一顿?还是……”
“断了她四根手指!”我断然道。
“什么?”多铎大惊一声,张着口,我猛地捂住他的嘴,瞪着他气道:“你小点声,吵醒扎葛素,我有你好看!”他立即闭住嘴巴,我才放开了手。
坐到床沿,看着扎葛素,心里一阵阵难受和心疼。
突然他又咧开嘴角,粲然笑道:“这么好的事,你干嘛不叫我一起去!”我无奈的瞪着他,道:“好玩?你是不知道,当时你额吉的那个眼神啊!恨不得一口将我吃了!还好玩?”
他将放在边上的一块湿布递给我,又一脸不相信的回驳道:“你别瞎说,我额吉才不会呢,她很温柔的!”
我接过湿布,边擦手背上凝固了的鲜血,一脸不屑的“切”了一声。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我父汗和额吉真怪罪你,我会护着你的!”
“你?”我亦是一脸不相信的望着他,擦完后走到桌边将湿布等到桌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当然!”他倒是摆出一脸坚定的样子。
我心道:就你,你可拉到吧!我还不如自己护着自己哪!
他上前两步,看了看扎葛素,黯然道:“这个小婢女命还挺好,能让你为她如此出头!”
我回到床沿上,握住扎葛素的手,看着她在睡中还痛苦的表情,一脸愧疚,低声反驳道:“才不是呢!是我的命好。”
从我睁眼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她就事事替我操心,她还那么小,就时时跟着我,不让旁人辱我半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她都是我了护着我,才会伤成如今这样!越想越气,心里暗骂道:多兰,你最好祈求扎葛素能恢复如前,不然不光是你的手指,我一定再断你一条腿!
“格格……”扎葛素弱弱的叫了一声。
我闻声,回过神来,大喜:“扎葛素,你醒了?”她眼角挂着泪,眼圈红红的伸手挣扎过来抱住我的腰,哽咽地重复的叫着:“格格……格格……”
我还以为是伤口又疼了,急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
她附在我怀里,摇着头,哭的越发大声了:“没有……不是的,我只是听到格格说为了我竟然砍了多兰格格的四……四根手指,奴婢这是感动的!”
我轻笑出声,眼泪却夺眶而出,扎葛素抽抽噎噎的边哭边道:“格格,奴婢只是一个奴仆,您不必为了奴婢如此得罪多兰格格!”
我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扶正,靠在床枕上,肃声道:“我们不是说过要相互护着的吗?怎么,你想不算数呀?”
“不……不是”扎葛素急道。
我还没说什么呢,却是多铎在一旁按捺不住,冲着扎葛素没好气的道:“你有完没完,也不知道你这婢……嗯,丫头是修了什么福!再哭,怕是再好的福气都要被你给嚎没了。”
扎葛素这才终于住了声,还是抽泣着,转头愣愣的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多铎,神色复杂,哆嗦道:“十五爷,您什么时候站在这得?”
“噗!”我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你……”多铎一张脸被气称了一半怒气,一半尴尬。
忽然,后半句话被一名壮硕的青年侍卫闯了进来打断了。
憨声道:“唻嘛塔尔格格,大汗唤您!”
扎葛素握着我的手一紧,惧声叫道:“格格,是要问罪吗?”说着便要一手掀起被子,起身便要下床,焦急道:“我去,格格都是为了我!”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将锦被重新盖好,定然道:“你好好等着我回来!听到了吗?”她显然又要哭出声来,又努力地憋住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冲着她笑了笑,安抚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多铎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站直了身,愕然不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跟着那名侍卫到了大福晋的宫中。
明明知道是何事,多铎却还是问那侍卫,道:“你可知大汗唤塔尔格格是何事呀?”
“奴才不知。”那侍卫毕恭毕敬的回道。
多铎气道:“不知道不会问啊?”
那侍卫依旧严谨无缺的答道:“奴才只是听命行事,至于其他的不该是奴才关心的。”
“好了,你别为难他了。”我拉了拉多铎,无所谓的道:“你也别担心了,左右我是死不了的!”虽然嘴少这般无所谓,但这心里却很七上八下没有一点普。只能安慰自己道:反正死就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侍卫,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伸手默默的拉住我的手,一股暖意从指尖涌上心头。柔声道:“你放心,待会我一定会护着你的!”我一愣,自然的睁开他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作出一番欣慰的模样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我知道你仗义,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也不用过分仗义。”
这孩子的确很是仗义,但这姿势却不是那么妥当!
他顿了顿,面上有些铁青,黯然道:“你不信我?”不是这个时候怎么还耍上孩子脾气了,也着实太难伺候了一些,但终归是关心着我的,我复又讪讪的对着他解释道:“信!信!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怕你为了我,被你父汗责罚。”这十几岁孩子的自信心还是需要鼓励了,不然万一对他长大以后造成任何印象便是我的罪过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别人。”他脸色恢复如初。
得!这怎么还阴差阳错的,我倒还做了回好人?
“格格!”那侍卫在一旁催道。
进去之后,看见努尔哈赤和阿巴亥坐在大殿主位之上,左侧依次坐着,代善、皇太极、多尔衮。右侧则坐着用白布吊在胸前一只被缠成像猪头一般难看的手的多兰,多兰的上侧还坐这一位男子,二十左右的样子,一身棕色蒙古长袍,显得他有些臃肿!想来应该是多兰的搬来的救兵。
我与多铎上前向努尔哈赤行礼。
“参见大汗!”
“儿子请父汗安!”
努尔哈赤看了看坐在下面的多兰一眼,并未叫我们免礼,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听大福晋说是你在宴席上砍了多兰格格的四根手指?”平和中带着几分汗王的威严。
我刚要开口,多铎却抢先一步,道:“父汗,是……”
“多铎,你给我闭嘴!”坐在尾座的多尔衮,低声呵斥打断多铎的话。
多铎却面无一点惧色,继续高声道:“父汗,是多兰在赛场之上不守规则,出手伤人在先,塔尔她只是简单教训了一下她而已!”边说边不屑的瞅着一旁的多兰。
坐在多兰身边的那位男子,遽然而起,指着多铎,驳道:“十五阿哥,你莫要血口喷人!”多铎则毫不示弱的怼道:“我血口喷人?我那时亲眼所见,不像某些人做了见不到人的事却不敢认。”
“你……”那男子本要继续反驳。
“够了!都给我闭嘴!”努尔哈赤高声喝道。
站在下面的我被这一生喝斥吓了一跳,暗自平了平心情,暗道:自己闯的祸,还是我自己收拾吧!上前又行了一个庄严的蒙古礼,才开口底气十足地问道“我想问大汗一个问题!”
“哦?”他收起怒意,看着我,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我从然道:“若今日,是大汗的亲人受到伤害,大汗会如何做?”
阿巴亥脸色一阵惊白!
努尔哈赤诧异道:“我的亲人?”他一把拔出座上的弯刀,仍在地上,离我不过一步之距,厉声道:“我会杀了她!”
顿时,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我背后吓出了一阵冷汗,连呼吸都显得有些粗重,紧了紧握紧的手指。将目光从地上的那把弯刀移到了上面那位汗王的脸上。
半响,他又嘴角一扬,冷笑道:“但我努尔哈赤的亲人若是只顾着自己风光快活,不顾全族与身边人的性命和安危,不以大局为重,那也不配做我努尔哈赤的儿女!但是谁若敢伤了他,别说一条腿,就是破了皮,我都会将凶手碎尸万段!但杀了就要想清楚后果!你当众砍掉多兰格格四根手指,还让她下跪赔礼道歉这般羞辱于她!你就不怕喀喇沁塔布囊会因此与漠北结仇,若到时双方交战,喀喇沁与我大金交好,大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那到了那时漠北可承担的起你一怒洒脱之下带来的这后果?”
“父汗!”多铎刚要出声,被努尔哈赤一声怒喝吓了回去!
威胁我?我用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的多兰,她一脸得意!我又看了一眼左侧的人,代善看戏的样子望着我,皇太极却仍是一如往日的冷淡。我爸常常教导我说,这人啊!越是遇见大事的时候越要临危不乱。
因为他说:小事比的是本事,大事比的心理。
还说我虽然没什么优点,但却有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倒也不错!我理所当然的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夸奖。自然而然的把这一个优点持续发扬广大了二十一年,也甚是得意!本来紧张害怕的心情,却因着努尔哈赤的这一番话,方才那颗七上八下噗噗乱跳的小心脏,顿时在这一刻回复了平静。
我看着坐在上座的努尔哈赤一副难以琢磨的表情,垂拉着眼皮有一眼没一眼的望着我,我小小的舒了口气,平声缓缓笑着道:“我就是一个女子,只是想护着关心我的人,没有如大汗您一般‘一将功成万骨枯’雄心与抱负!我断多兰格格的手指,是因为她伤了扎葛素一条腿;我让她给扎葛素下跪赔礼道歉并不是为了羞辱她,我只是想让多兰格格知道,每个人都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的生命都一样重要,莫要仗着你身后的家族就可以随意践踏他人!”我扬起脸,提高语调肃声:“我既然敢砍了她的手指,就料定了喀喇沁部不会为了她与漠北开战。大汗您刚才说‘若喀喇沁部与漠北开战,大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那您猜一猜到时渔翁得利的会不会是林丹汗和明朝呢?”
我看着努尔哈赤的脸色从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一一闪过之后,余留下来的是震惊、不可思议。
我保证我真的不是故意搬出历史与他对持的,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
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静的可以听见努尔哈赤的怒气喘息。
“好!”最后只见他脸上露出笑容,干笑了两声。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发出“啪啪”的响声,高声笑道:“好胆识!好气魄!好见识!额列克竟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我倒是有些佩服他!”
我心道:自然不是他教的,我的父亲,无人能及!
这话听着太过于瘆人,让我本来强壮的一点镇定这时一泄而空。在望左右两边时代善、多铎、多尔衮、那位蒙古男子、多兰、还有坐在上面的阿巴亥都在仔细打量着我!就连冰冷冷的皇太极都一脸狐相的望着我!
这下祸闯大了!希望现在补救还来的及,至少能补一点是一点。看着地上的弯刀,识趣的蹲下将刀拾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去,低头附身递给努尔哈赤,柔声道:“我的胆识,仅限于狐假虎威。杀人,我自认没有大汗万分之一的胆量!”
努尔哈赤一手接过,富有怨气的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多兰,你可听到了?以后做事之前,先细想想,自己有多大本事!”
多兰闻声,起身急切的跪在地上,满眼恨意的盯着我,似要将我吃了一般!
骤然,昏了过去!
这么一闹,我在大金可算是成了一个名人了!
第二日,我以为多兰一定是死活都不会来给扎葛素道歉的,可天刚亮,我正将早饭搬到了床边,与扎葛素一起用饭时,一位侍女便慢跑进来,道:“多兰格格在门外,说……说来给扎……哦不……是给扎主子下跪赔礼道歉了!”
“什么?”扎葛素一口饭喷了出来吃惊的看着我。
她结结巴巴的问道:“格格,这是……什么……下跪赔礼道歉,什么主子?”
我冲着她笑了笑,心道:我以为她不会来了哪?我向扎葛素将昨天大殿上的原委与她说了一遍,她吓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惊讶过后,自然是相劝道:“格格,奴婢知道,您如此做都是为了奴婢,但不能让多兰给奴婢下跪,若跪了,传到各部耳中,喀喇沁部的格格却给一个奴仆下跪道歉,那喀喇沁塔布囊必将颜面无存,格格,您不是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吗’!您为了奴婢已经砍了多兰格格四根手指了,奴婢现在心里对多兰格格没有怨,反倒有些感激哪,这事咱就算了好不好!”
其实,我也没想过要让她下跪,只是昨天在气头上,她又那般口不择言的羞辱扎葛素,我一气之下,才说出让她下跪赔礼道歉的法子。现在气消了。想想确实有些过分。便点了点头,跟着那名侍女,出去看着暖阁外站着的多兰,她见我出来,仍是一脸怨意的瞪着我。
我道:“你伤了扎葛素,我也伤了你!你回去吧,不用道歉了!”她扬袖转身离去时,狠狠撂下几字:“这羞辱,我不会忘的!”
我看着她,淡淡道:“随你吧!但冤有头,债有主,断你手指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能耐尽管冲我来!我奉陪到底。”便转身进了暖阁!
其实那天从阿巴亥的宫中出来后,我拦住皇太极与他道谢时,他却冷冷的对着我道:“做事别做的太绝,也不要再自作聪明替人出头!”
我本来是想说,谢谢他那日制止住了那匹马,不然扎葛素说不定伤的更严重!可他总是要冷嘲热讽我一番!说的话,听着像是在提醒我,又像是在讽刺我!不清不楚。无奈,看着他救扎葛素的份上,我还是较为和气地与他道:“扎葛素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冷漠深沉。
良久之后,那目光竟变得有些柔软了。我向旁边退后一步,让出主路,他自然的起步离去。我望着他一个人的背影,和刚才的代善、多尔衮、多铎一对比竟显得那般冷清。
心道:高处不胜寒哪!
婚礼结束后,各部陆陆续续都已启程各回各家了,只有我和扎葛素还留在大金,因为扎葛素的腿伤,不便坐马车颠簸,所以阿巴亥让与我们一同来的蒙侍先一步回去,然后听阿巴亥说努尔哈赤已经写信给父汗说明了情况,等扎葛素的腿伤养好之后再派人送我们回漠北。
也不知道,多铎抽了什么风,从知道我要继续留在大金后,对着扎葛素说了好几天的“谢谢”!将扎葛素吓得,那几日见着多铎连饭量都减少了一般。
自我那日在宴会上坦言扎葛素是衮布未过门的妻子后,扎葛素恼了我好些天。不过那些侍女、侍卫们对扎葛素客气多了。
其实我并非是胡说,一位男子送“步摇”给一位女子,不是心生爱慕,欲求成佳偶!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的意思,只怕衮布送我“步摇”是为了打掩护吧!虽说我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我比他们可是懂得多的多!
要是在我离开前的这些时候是能看着扎葛素成婚,有了好的归宿。那何尝不是美事一桩!我问扎葛素她喜不喜欢衮布时,她脸上又是娇羞,又是惊讶!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台吉他和格格一样善良,奴婢只是一个奴仆!”
唉,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倔加死心眼!
我拉着她郑重地道:“我们家的扎葛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她配的上最好的人!”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句话竟然把她说哭了!她说她的阿布(蒙语:父亲)生前也经常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句。
这一个月里扎葛素给我讲了她与衮布的事情!
我才知道,衮布一直以来口中所说扎葛素的心病。原来是她的阿布的死。扎葛素的阿布是衮布的启蒙师傅,是喀尔喀草原上有名的驯马师。怪不得扎葛素的马术如此的好,简直就是“虎父无犬子”!衮布与扎葛素从小一起长大,二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有一次衮布背着父汗和额吉带扎葛素去大漠玩耍,谁知竟然遭受了强烈的沙尘暴,当扎葛素的阿布赶来相救时,因为沙尘暴太过于迅速,所以她的阿布只能将扎葛素和衮布放到马上,自己却永远的留在了大漠里。
后来扎葛素无亲无故,额吉本想收她做干女儿,可扎葛素这丫头倔的很,加上她因为自己阿布的死自责不已,说是自愿留在喀尔喀为奴为婢。衮布拗不过她,又害怕不答应她,她便不愿意留在喀尔喀了,最后便也求得额吉答应了,再之后扎葛素便再也不似当初那般天真烂漫。见着衮布也是恭恭敬敬,二人再也没有了半分往日嬉笑打闹。衮布定是以为扎葛素心里是在怪自己,所以才说那是她的“心病”吧!
那日她带我骑的那两匹马,便是救他二人出大漠的大马所生。大马走后,那两匹小马衮布便一直细心照料着,因得那是扎葛素的阿布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没想到衮布还是一位痴情儿郎呀!
天命十年三月,大金再次迁都,定都沈阳。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扎葛素的腿伤经过这一个月的调理,起码能下床走路了。我与扎葛素跟着大金一同搬到了沈阳。
阿巴亥只说努尔哈赤会跟父汗写信说明情况,可却没说,父汗这些日子又没有回信的话。看来没说就是没有喽。
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所以自从到了沈阳宫中之后且扎葛素的也养的能走路了,我就带着她,自然还有多铎我们三个人整天像是定点巡查的保安一般在沈阳宫中到处转。这个多铎前两天还对我好的什么似的,没想到这还没过两天尼,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一言不合,我们两个便是吵架拌嘴,甚至动手,当然一般是我打他。
我和扎葛素正剪着从宫墙缝出夹缝而生的小花时,被多铎身边的小厮,急哄哄的跑过来打断,听小厮说,多铎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被努尔哈赤禁了足,说让我过去安慰安慰他。
本来人家老子教训儿子,我一个外人,何况我还是一个小辈,但是介于这两个月以来的兄弟情分,我便好心好意带着吃的赶过去找他,刚出门时就被迎门而来的多尔衮吓了一跳,直截了当的开口就问我道:“你打算何时启程回漠北?”
我一脸茫然,心道:这算赶客吗?我也想走啊!要不是扎葛素的腿伤还没有好全!你以为我愿意待在你们大金呀?但一想这扎葛素的腿伤怕是还要些日子,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便想着不予他一般计较,瞟了他一眼,打算绕过他,他跨出一大步挡住我肃声道:“不管你还要在大金留多久,我奉劝你以后少跟多铎来往!”话音刚落,便扬长而去。
从小到大都未体验过这种寄人临下是何种生活,如今可倒好不但寄人临下还被主人赶客。一手抓头,不知该如何回嘴,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我被气的不轻。
多尔衮走后半响,那个小斯在一旁才支支吾吾开口解释道,说多铎是因为在努尔哈赤面前说想求娶我为嫡福晋!才被努尔哈赤下令禁了足。
若说刚才因为多尔衮的那两句话被气的不轻,现在听到这话,我是差点被气死了。这个小屁孩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想着要娶老婆,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娶我?他以为我是谁?小猫小狗,还是一个物件儿,任谁想娶三言两语就能娶的。越想越气,亏我还好心好意想着拿好吃的去看他,脾气一上来,看见扎葛素手中的食盒,一把抢过食盒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又踹了几脚,扎葛素没见过我发脾气的样子,吓得与那名小斯躲在一旁,不敢出声,那食盒被我摔的裂开的几条缝,里面的糕点都撒了出来,里面的粥也溅了我一身,看着满地的糕点气没怎么消,倒有些心疼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蹲下来心疼道:“可惜了这些糕点!”边说边将稍好的几块捡了起来,见我收起脾气扎葛素才上前,也蹲在一旁,拾起还未完全摔碎的一个盘子,边捡边笑着安慰道:“格格别生气了,那十五爷只是提了一嘴,最后同不同意还是要看我们漠北的!”我看着她,缓了缓气,强笑道:“也是,走,找他算账去!”
“啊?”扎葛素绝对没想到,原本只是想说两句话,宽慰一下我,这下可到好,倒给我提了个醒,一下子将手中盘子递给那个小厮,急道:“格格!”
麻利的回屋洗了洗手,换了一套衣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拳头,满身怒气、杀气腾腾的便去阿巴亥宫中找多铎算账!
因为上次“断指”而出名的我,加上和多铎三天两头的在阿巴亥宫中斗嘴吵架,所以导致每次来阿巴亥宫中时,那些侍女,小厮都基本上是退避三舍,有求必应还有一个便是不用禀报阿巴亥便可直接去找多铎的小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