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主居高临下地低眼看着羽池化,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不必说,他必然要一个解释。
羽池化苦着脸道:“大人别这么看我,进去说吧,外头阴气重,伤身。”说罢,便要起身。
云主脚跟一转便进了屋子,羽池化从容跟了进去。
“常言道杀人于无形是这个意思吗?”羽池化调侃笑道:“豹狼族首领就这么轻易被云主大人灭了,死无全尸,人间蒸腾了?”
“怎么,跟你有关系?”云主懒得问,或许羽池化才是那个杀人犯,但他并不关心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他想知道羽池化真正的目的。
“是啊,苦心经营了许久的成果,一并拱手献上了。”羽池化言语中的讥讽不言而喻,可听这语气不知是无奈还是轻松,甚至让云主怀疑这是个请君入瓮或借刀杀人的把戏,又或许是别的。
“你私自与妖族混行,当真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当我是个死人,”云主没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自然要圈套羽池化继续说话:“这些日子宫中又如何?”
“云主不在,兄弟们自然要诸多行事,”羽池化却不以为意,又道:“不知貂禅是否与云主大人同行?”
“鸢族与云族或可称为同盟,却非一脉之同仇,既非五族中人,岂可尽信之?”云主如此冷漠地回应。
以羽池化的聪颖,自然了解话中其含义……莫非貂禅已死?或许这是他最不愿的结局,却是耐不住惊异之色,思绪全被云主看在眼里。
羽池化惊怔在原地,像是极力隐藏着情绪,忍住没有再问。云主却不会罢休,提点道:“鸢族虽为妖族,与我云族尚有相亲。可豹狼族,与我等界限之明,毫无相干,我等行事,皆依云族之本,守护天道人间秩序乃吾等天职,与异道邪神尽远之,怠之。”云主正色看着羽池化:“你我本兄弟,我为兄长,你既是胞弟,除去云主之任以外的身份,什么原因可使兄弟相残如仇敌?”
“兄弟应同心,若非兄弟又要如何?”羽池化握紧双拳,此时咬着牙关说出这句话时,深深低下的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掩不住话语里情绪的波澜,良久,只听羽池化轻道——
“你杀了我父亲。”羽池化终于平定情绪,鼓起勇气平前称自己为“兄弟”的这个人。
“你说什么?”即便为云主,也不能在任何时候都淡然接受突然被颠覆的事实。
“我并非在宫中成长,五十岁朝夕与父亲守在奇鸢之翼,守护着我的族群,希冀于我的未来。”羽池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可这一切,都被云族剥夺了,你们强迫我的母亲嫁给云主,那是你的父亲,可知我的父亲母亲早已两心相悦,死誓不渝了,父亲纵然是豁达之人,在家族重任与爱情间也会难以抉择,他们瞒住所有人,生下我,不料还是被发现了,族人以我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母亲嫁给先云主,可母亲贵为鸢族长宫,怎会没有狠绝之心?她与先云主诞下一子,后将他杀死,又让我加以取代,意图偷天换日,这是为整个部族考虑,亦是对鸢族最后的献身,而身为母亲的天职却让她无法摆脱自责和折磨,便最终在我年幼之时选择终结自己的性命。”
“是献身还是私欲?”云主觉得可笑,问道,“鸢族与云族联婚是由两族世代传袭下来的传统,而非恃强凌弱,鸢族自然意愿同姻,否则又怎会逼迫你母亲嫁给父亲?分明是你母亲私自违背了全族意愿,背叛了鸢族。”
“哼,你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你我的命运,你的性命今日便由我来终结吧。”羽池化此刻已下了决心使云主葬身于此,纵然是违背了先前的计划,可他心知此刻云主是最脆弱的时刻,如今不下手,不知又待何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你到底想利用我还是想杀了我,不知所云!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如此感情用事,不堪行事吗?”云主却在此时要故意激怒羽池化,“蠢人!明知杀了我你会有多麻烦!”
是啊,杀了云主,蓝雨凉宫之顶的圣光会随之陨灭,五族同悲,纵然自己瞒天过海不被追究,也会被限制行动,无法自由行事了。宫中无主,必然混乱,五族失去首领,必将争斗,牵连于鸢族,失去了同族庇佑,亦要沦陷于与妖族的无限争斗之中。可以说,云主的存在代表着一切秩序,代表着和平。
羽池化圆滑不羁,却本是隐忍之人,纵然云主诋毁自己的母亲,激怒自己,仔细去想,真到了如此地步要他当下手刃仇人吗?怒意逐渐消散,理智占据上风之时,懊悔已晚,自己已经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偏偏就在最高权位者面前,如今只有殊死一搏,绝无退路!
羽池化私自加入定风门,实则是寻找步入冥府的通道,因他相信只有冥府的力量才可彻底消灭天道玄女五族。如今他要用冥力来对付自己喊了近百年的“胞兄”吗?
羽池化犹疑之际,却见云主已将圣光槊持于手中向自己袭来——纵然身为人身,可圣光槊却是无可更改的,纵然无法加持在自己身上,面对身为鸢族的羽池化,仍是致命的——可此举却是云主用性命在挽回一个人——
云主赌上性命去相信羽池化,不会是鸢族,确是自己的胞弟!因他知道圣光槊,不会杀死同族血脉,答案就在此刻——
左胸膛被贯穿的那一瞬间,任汩汩的鲜血涌出,那一刻羽池化却感觉不到疼痛,身体便如死尸般僵在原地,那眼里写满的只有诧异与惊讶!为何眼见只有伤口,为何自己的身躯还未消散?
随后便是惊恐无措,羽池化手粗慌乱,眼神闪躲不停,却唯一没顾虑自己的伤势——虽不致死,却也十分严重,直到虚弱不堪的身体颓然倒地,羽池化按住左胸口,依然不肯相信事实。
刺这一剑的云主无遗是不遗余力的,他不允许他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即便是自己的亲兄弟,任谁侵犯于云主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得到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