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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遇见(二)

这辈子让陈露最为感到幸运的是能够遇到奶奶并成为了奶奶的孙女。陈露时常觉得人的一生能够遇到懂自己且能够让自己内心丰满地感受到爱的人不会太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奶奶算是这份稀少中的一个。

奶奶的母亲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妾,虽不是正室,但父母亲对她都尤为珍爱,所以很早便请了教书先生教她明理识字,奈何后来奶奶的父亲病重离世,奶奶的母亲又被正室所不容,加上又时常想念亡父,母女俩又孤苦无依,没多久奶奶的母亲便抑郁成疾,离开了人世。

父母不在于世,奶奶也心无所挂,加上自己一向被家里的人所排挤,所以奶奶的母亲一离世,奶奶便离开了那个家。后来便认识了爷爷,然后便与爷爷走到了一起。

爷爷的家里是做豆腐的,在没有遇到奶奶之前从来都离开过那片土地。后来知道奶奶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游玩于外面的山山水水,爷爷便不顾家人的反对,偷偷地拿出了自己辛苦储存了十几年的所有的积蓄陪着奶奶去外面游玩了半年,这件事在村里当时是很轰动很稀奇的一件大事。

在村子里几乎没有人会这样破费地去花这样辛苦积攒而来的钱,人们的观念就是,赚钱养家,勤俭持家,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至于有没有人把这当成是一件别样浪漫的事在心里羡慕,陈露不知道,陈露只知道奶奶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当初自己怀孕了,他们估计还会在外面游玩上一年,跟自己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奶奶的眼里挂满了幸福而满足的光芒。

父亲出生几年后,爷爷便因病去世了。奶奶从爷爷手里接过了卖豆腐的手艺,加上自己的钻研和改良,接手不久后奶奶便把豆腐做成了村里的一绝,村里的人都只喜欢买奶奶做的豆腐,可以说奶奶基本上垄断了村里和邻村的豆腐行业。靠着卖豆腐,奶奶独自一人把父亲抚养长大上完大学,这对当时的村子来说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大学毕业后父亲便开始在外面打拼自己的事业,奶奶说父亲很早就想离开这个村子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了,他的心总是飘向于远方,而奶奶的心却渐渐地在这里生了根发了芽,她已经离不开爷爷的家乡了,这个村子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熟悉而特别的存在。

父亲工作几年后我便出生了,出生不久后我的父母便离开了家,接着去外面的江湖里打拼事业,难以预料的是,在他们好不容易打拼出一片天地出来,欢欢喜喜地回来准备迎接我和奶奶出去的时候,没想到的是却在路上发生了意外,人生的悲喜剧常常让人惊叹得措手不及。

所以自我出生以来基本上就是在奶奶的陪伴下长大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便开始给我讲很多古今中外的神话故事,大一点了,自己会识字了,俩人便一起读古今中外的经典名著。有时候俩人读到悲情动人处,便会一起落寞地停下来,感触良多地望着窗外,偶尔俩人也会凑在一起看看漫画,看到搞笑处便一起哈哈地捧腹大笑,最为难得的是俩人都是超级喜欢宫崎骏的动画,每次一看他的动画,俩人都会异常地期待和开心,看完后俩人便会激动地凑在一起讨论动画内容,说说自己的心得体会与感悟,有时候看到了动情处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却又觉得什么都想说……

这样贴切知心地在一起生活,常常让我觉得自己与奶奶的相处更像是朋友知己,即便如此,奶奶在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却也始终充满着敬爱与威严,或许这便是奶奶的高明之处:既拉近了距离又不失了辈份的威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相处真是充满无穷无尽的智慧与奥秘。

我读初中的时候奶奶为了我的学习,同时也为了离我更近一些,奶奶便把卖豆腐的生意做到了镇上,没过多久奶奶的豆腐便开始在镇上变得有名气起来,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奶奶店里买豆腐。奶奶做的豆腐基本上还没有到中午就早已被抢购一空了。

不管生意再怎么好,奶奶每天做豆腐的量却丝毫没有增加,奶奶常常打趣地说“钱够用就可以了,我也需要有自由的时间来好好地享受娱乐一下。”而她所谓的享受娱乐便是和我一起做各种各样喜欢的事情,在奶奶身上我不仅感受到了奶奶爱意,也感受到了自己在被奶奶需要着,这两者的融合感应让我获得了异常丰满的满足,彼此都爱着与被爱着,彼此都能够感应到,而且这种感应能够贴切地交融到一起或许便是爱的最高境界。

因为年纪大了,奶奶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便把做豆腐的生意盘了出去,因着很早的时候奶奶就注重给自己买社保,所以退休后奶奶便领着那份退休金过日子,在家养花种鱼,周末或者遇上大的假期的时候便和我一起去外面游玩,这样时髦的生活安排让村里的人好不羡慕好不惊叹!奶奶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她能够成为如此跟得上时代的人跟奶奶的这一特点有很大的关系。

我以为和奶奶这样快乐自在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却没有想到失去往往都是一瞬间迸发出来的。

在我领到心仪大学通知书一个礼拜后,奶奶便在她的睡梦中再也没有醒过来。唯一能够让我在悲痛不已里得到一丝安慰的是,奶奶走得很安详,那温和的安睡神态就仿似在等待一场花开,那样地柔美温雅。

我们曾在一起探讨过死亡,本以为自己的心提前经过洗礼会比较容易地接受这一事实,可是当奶奶的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还是那样难以自控地悲痛欲绝,难以接受,瞬间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炸裂了一般,哀痛、难受,心被完全地掏空,一片空白,麻木不仁……

奶奶的生命中承受了太多的意外,所以我们曾约定假若我们有一人先于彼此离开一步,便去对方的床头取下保险柜的钥匙,用钥匙打开床底下的保险柜,保险柜里存有彼此认为留给对方最为珍贵的东西,而我留给奶奶的是一沓日记本,那些日记本里记录着自我识字以来我们在一起走过的美好生活时光和一些自我感悟。这是留给奶奶的,也是留给我自己的。

奶奶的保险箱里存有以我的名义所开的存折,存折里有好几十万,还有转到我名下的那套爸妈所留下的房子,以及奶奶为我买的医保和一份商业医疗保险,还有一份记录极为细致详尽的做豆腐秘诀,和我一样,保险箱里还有一沓她所写的日记本,白色的信封里还有她留下的一封信。

我最为珍爱的陈露:

这些年以来,我一直以着自己的身体力行在教化着你,很骄傲的是,看着你渐渐地成长,你身上那些难能可贵的品质也日渐显现出来:独立自主,认真好学,真诚踏实。渐渐地我对你也越来越放心,这样的你让我感到自豪,也相信即便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依然可以很好地活着,这对我来说便是最为放心的一种离开。

我这一生最为遗憾的是:你父亲与我的距离总是离着那么一段距离,我常常想着要靠近,却发现总是那么地力不从心,无可奈何,更加遗憾的是他的离开,这预示着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难以去释怀。

我的一生最为美好的便是此生遇到了你和你爷爷。人们都说你爷爷一个目不识丁的手艺人遇到我这个貌美如花还识字明理的媳妇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但我却一直不这样认为的,我很感激这份缘分,他在我心里就是无可替代的那个,即便他是那样的平凡不起眼。

爱情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它只需自己心里认同爱与不爱,不讲究付出的多与少,也无需理会旁人的认同与否,它的到来与离开总是那样地自我潇洒,不管何时,对于爱情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够听从于内心便可,就似你那般地自我独立。

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更像是自己深交于心的朋友,开心而快活,舒适而自在,我很是满足。

在这个村子里或许我是独特的一种存在,之所以这样或许是因为我内心的拘束感太少,毕竟很早父母便离世,内心早早地便已心无所挂。

他们离去后我便在一家裁缝店里学习技艺,裁缝店的老板刚好是一个洋派的女子,所以多多少少也有影响,后来我便用父母留下的一些首饰银子开了一家裁缝店,因为手艺好,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错,后来因为被当地的一位富家公子看上,时常无理地在店里以做衣服的名义借机调戏。因为内心抵触他的那派浪荡的虚假作风,更为重要的是觉得他对女性不甚尊重,所以便提前典卖了店铺和一些物品,在一天深夜偷偷地逃离了当地,后来便来到了这个村子,接着认识了你爷爷。

人的一生总是有很多不可控的东西,所以有些时候不必太过于纠结,要懂得顺应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但有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却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自信与坚持,还有不断地学习变为可能。不断地学习不仅可以提升你自己,同时也能够让你更轻松地去接受一些东西。

无论任何时候奶奶都希望你能够自尊自爱自重,对于一个不懂尊重自己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尽早地脱身离开,要不然很可能在某一天里会让你受到巨大的伤害与痛苦。

有时候你所谓的爱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这些或许是无法避免的,毕竟爱的自身便充满了很多不完美,但有些原则与底线必须是要遵守,毕竟这既能保护你,也能让对方减少一些伤害,所以有些有些东西是可以靠选择去掌控的。

跟你说了这么多,或许你会觉得我太过唠叨了,没办法,这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封信,应该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好好地记住才行。

奶奶希望你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自信自爱自尊自重自强,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好好地活着,因为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得更加美好精彩,同时也因为我会在你看不见的世界里关注着你,守护着你,爱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是难过了,想我我了,觉得难受得坚持不下去了,就写信给我,读给我听,我会在另一个你看不见的世界里收到你的信的,记住,无论任何时候我的心都将与你同在。

永远爱你永不离开的奶奶

最后在村里人的热心帮助下,我终于给奶奶办完了后事,一个多月后便离开了村子,去我的大学报到,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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