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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遇见(三)

秦芸自己也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和陈露成为两小无猜的朋友的,只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和陈露形影不离了。

秦芸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便不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孩,甚至还有些讨人厌,长得胖胖的,鼻子上也经常挂着鼻涕,总是擦也擦不完,据我的爸妈说这都是因为鼻炎的缘故。因此村里的小孩们便给我起了个外号“小鼻涕虫”,我也经常成为了他们的取笑对象,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却没想到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这一切都开始停止了。

那天我路过一家院子,那家院子虽然不大,也不奢华,就是我们村上最为普通的那一种,但是它却显得格外得引人瞩目,因为院子里种满了美丽花儿,充满芬芳的花香老远就已经飘了过来,花儿开得也特别舒心特别美,于是我便忍不住地驻足观望,魂儿就像被勾走了一般。

没想到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哼哈,原来鼻涕虫也可以闻得到花香味,我还以为鼻涕的臭味完全把鼻子给盖住了呢,而且闻着这鼻涕的臭味,估计花儿也不敢再开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估计就要被人家给轰走了!胖胖又难看的鼻涕虫,给花儿做肥料都要被花儿所嫌弃,哈哈哈哈……”

这话一说完,接着便传来了一大帮小孩轰隆刺耳的取笑声。

面对这样的场景,我既羞愧又害怕,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无助又着急的我,就快要憋不住地大哭起来了,就在这时跑出来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头上扎着好看辫子,身上穿着漂亮衣服,长相可爱又精灵的女孩出现在我身边,她一出现,立马就和我成为了鲜明的对比,我突然觉得更加自卑起来,心想这下那些孩子的嘲笑肯定更加严重刺耳了。

“小妹妹,可以和我一起做朋友吗,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想和你一起玩!”话刚说完,她便不管我乐意与否,用力地拉着我逃离了取笑的现场,一起跑进了他们的屋子。

我们刚进屋不久,屋里的一位奶奶便端着一盆冷水往屋外泼去,看到这个情形,那群小孩们也只好识趣地散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孩名叫陈露,那位奶奶便是在村子里呼声很高,做派很洋气,村里人都排着队想让她帮忙做衣服,而且做豆腐也很好吃很出名的陈**奶。

后来陈**奶给我爸妈介绍了一位治疗鼻炎的老医生,没多久困扰我多年的鼻炎便彻底治好了,我的鼻子上也不会再挂满鼻涕了,也没有孩子再嘲笑我是“小鼻涕虫”了。

从那之后我和陈露便成为了好朋友,因为知道我胆怯自卑又怕生的缘故,陈露便时常拉着我在小孩群里一起玩,陈露美丽又可爱,加上又勇敢又机灵,脾气也很温和,穿的衣服也特别漂亮,而且时不时地还会带一些稀奇的玩具和大家一起玩,所以陈露在孩子群里的呼声显得比较高。

陈露时常借机让我在一些我比较擅长的事情上展示自己的厉害之处,很快地,村里的孩子们便接受并认可了我,偶尔地也会投来不少赞许羡慕的目光,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从前的胆怯和自卑被彻底地治愈了。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自信起来,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对于这一点,一直以来我都对陈露的帮助深怀感激。

我不知道假若那天没有遇到陈露会怎样,或许那样的嘲笑会伴随我很久,然后在孤单而自卑的世界里孤独地徘徊,或许也会有终结这些黑暗日子的一天,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比陈露在关键时刻的出现更为美好感动。

那一天也成为了我打记事起印象最为完整深刻的一天,对于陈露和她奶奶的帮助我一直心存感激,因为是她们赶走了我心里的那片阴霾,挽回塑造了另一个不一样的我。

陈露见我有些不健康的超胖,于是她便常常带着我去跑步,没过多久我便瘦了下来,也成为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孩。陈露对我的好,总是带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周全,即便是在那样小的年纪里,我心里一直都很佩服陈**奶,常常想:如果我也有这样好的奶奶,大概也可以把我教化得如此之好吧!

爸妈也变得越发地喜欢陈露,对陈露也越来越好,有时候好得甚至让我都觉得嫉妒,就这样我和陈露成为了村子里公认的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从村里人的传言中,我得知了在陈**奶很年轻的时候她的丈夫便离开了人世,那时候她依然美貌动人,一笑一颦尽显大气温婉,所以来跟她说亲的人都快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可是不管人家条件再怎么好,她却丝毫不为之动容,一直孤身一人地带着她的孩子。

陈**奶做衣服的手艺很好,一直都有很多人去寻她做衣服,甚至有不少市里的大户人家也慕名来寻她,但她却从不轻易接单,甚至常常拒绝一些大户人家的单子。虽然如此,但她却常常免费地给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或者是家境贫寒的家庭送去衣服,她说这样的人更需要穿上这些好看的衣服,她给人送衣服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借口,而这些借口却又常常让人能够特别舒心地去接受这份馈赠,在这份舒心里最为关键的是因为带着那份温暖的尊重。

每当村里要建马路,或者要建祠堂需要村民们集体募捐的时候,陈**奶总是出钱出力最多的一个,她也常常借口说吃不完家里的食物,用不完一些东西而拿去送给一些家境比较困难的人。

村里的老一辈常常说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的大户人家找陈**奶做衣服的时候,她却偏偏要拒绝,放着那么好的做衣服手艺不做,却偏偏去做那个又累又繁杂,赚钱也不怎么多的豆腐生意。而且有那么多比陈露爷爷还要好几十倍的人跟她提亲,她却偏偏要拒绝。其实这份不解的背后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不能感同身受地了解清楚她的内心所需吧!

陈**奶常常是村里人口中的讨论对象,但是无论他们再怎么说,再怎么不理解她的那些选择,再怎么难以明白那些比较时髦的做派和想法,但是从他们的口中,我总是能够感觉到那份议论里带着更多的是一种认可和肯定,也是一种喜爱和敬佩。

常常觉得陈**奶是独立于村子的一种美丽存在,她有着她的坚持与特立独行。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所有的这些都是陈**奶对陈露爷爷的另一种怀念与坚守,对陈**奶来说,这也是另一种的靠近。

我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去陈露家玩,在她家的时候我呆上一天都不会觉得腻,即便我还是一个好动爱玩的小孩,因此我也常常会在陈露家玩得不肯回家,到最后死皮赖脸地赖在她们家过夜。

陈露的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各种各样的书都有:人文历史,文学名著,哲学推理,科学,厨艺,插花,茶道,养殖……第一次踏进她们家门的时候便彻底地被书架上摆放着如此之多的书给震撼到了!书架的高度和陈**奶的高度差不多,令人震惊的是它的长度:它长度延长至整个客厅,不仅客厅里有这样长长高高的书架,就连三个房间都是放着这样长长高高的书架,而且书架上都放满了整整齐齐的书,这番景象简直就是一个图书馆!

陈**奶在家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书和思考,每当到了那个时间陈露便会提醒我,然后我们便会一起做一些安静的事情。长大后,我才明白别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弄明白:陈**奶在那个男强女弱且孤身一人带着孩子的艰难时代,为什么她却依然可以活得那样地独立自在,潇洒快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她认真学习努力付出的那一面。

有时候陈**奶也会给我们讲一些有趣的童话故事,或者是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最为喜欢的便是和她们一起做点心,因为陈**奶做出来的点心实在是太好吃了,还没有出锅,闻到那个味道,我就忍不住地要流口水了,直到现在,我的味蕾回忆起来都还会条件反射地咽口水,万分地想念那个味道!

自小陈露的性子里便带着一种果敢,做事也喜欢不拘一格。小时候村里的女孩子基本上都不敢大摇大摆地去河里学游泳,陈露想学游泳了,便直奔到村口那条凑满男孩子的河里,向人家讨教学习,在河里练习了一个上午终于可以像鱼儿那样快活地游来游去了。

而我却只能既害羞又心动地在河岸上观看着,迟迟不敢下去河里,即便心里面是那么地渴望。有时候我也常常厌恶于我的这份怯弱,即便已经跟在陈露身边那么久,我却依然无法释放摆脱掉这份怯弱,没有丝毫学会她的那份果断与勇气。或许这便是我一直以来对陈露深怀羡慕的根本原因吧。

学会游泳的第二天陈露便带着我偷偷地来到一条小河边,耐心地教我学游泳。那样地深解我意,那样周全细致地为我安排,这样好的朋友,在这世上怕是很难寻得的,我深信我们的友谊会情比金坚。

我们还会一起插秧,一起割稻谷,一起去山上摘野果,一起打虾摸鱼,钓青蛙,射鸟掏鸟蛋……所有这些玩的野路子陈露都喜欢带着我去,那时候的玩也纯粹是为了玩,不会去为那些生物考虑太多,大一点了懂得了便知道去收手了。

我们还一起在我们自己家门口种了一棵小树,算是对我们的友谊的一种见证与寄托。算下来我们种的那两棵树已经有十三年的时间了。

偶尔我们也会来点刺激的:偷摘别人的果子与地瓜,往往刚摘不久便会被人发现,然后发现我们的人便会在我们身后一边追赶一边大骂,我们跑得飞快,加上我们提前便开溜了,所以通常情况下,当我们奋力冲锋至拐角处的时候,追我们的人便会在拐角的地方停下,因为拐角后可以藏身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花上再多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找到。

得到了偷摘而来的果子和地瓜,我们便一起在我们建的稻草房里分赃享受,然后生火烤地瓜吃。与其说我们在享受美食,不如说我们是在享受那份刺激更为贴切。小时候在心里对所谓的偷没有多大多清楚的概念,更多的是在这份刺激冒险的心理作用下去促使我们做这些事情的。渐渐地长大一些后,心里对偷的概念比较清楚明白的时候,我们便停止了这些行为。

初中后陈露便有了自己的目标:考上市里的一所全国有名的985大学,然后她便问了我的想法。

说实话我还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但是我实在不想离开她太远,但是又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考上那所有名的大学,于是便弱弱地回答了一句“跟你一样,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心里话,也算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

从那以后陈露便常常抽时间帮我辅导功课,幸运的是,在她的认真辅导下以及在我的刻苦勤奋下,我们终于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也终于如愿地再次和她呆在了一起。

令人悲伤和哀痛的是,我们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一个礼拜后,我们的陈**奶便去往了天国,那是生命中有史以来对我们来说最为哀痛无奈的一件事,我们在无尽的悲伤里送走了陈**奶。在那些日子里我见到了陈露最为悲痛脆弱的一面,也感受到了陈露对我的那份特殊依赖与信任,幸好在开学前陈露从这份悲伤中走了出来,没有那样一蹶不振地继续哀恸下去,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内心对陈露的那份友情也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情谊,经过了那么多年贴心而真挚的陪伴与扶持,夹杂着的那份情感里也早已渐渐地转化为了浓烈而厚重的亲情,而这对我来说又是何其幸运美好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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