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跳动着,映射着那孩子生前的缤纷童年。
每个人都是团不一样的火,在那个夜晚祈祷,又升上夜空。
那些景色,应该不会有人忘记。划分了夕阳与夜晚,相隔了千万里的星辰。
从这里到那里,都是人。
也都是火焰。
边靖口中的看到,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胡说。
边靖是新生婴儿般的干净,除了事实,没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吗。
“你看到什么了?”白良珏问。
“绿色透明的火焰在他身上。”
边靖看到的东西,白良珏听都没听说过。能力与温度有关,是不是看到的也不太一样这个还有待考证。
“还有别的吗?”白良珏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轻松了很多。
“没了。”
边靖记住了那团火焰的样子,却很难再去描述,当时真的是蓝色的吗?不,不对,说的是绿色。透不透明?忘记了……
像边靖于其曾经的记忆,有那么一个触手可及的存在,却不停淡忘,最后没办法证明存在过。
“可能是你能力影响的吧,别太在意。”白良珏解释道。
白良珏松了一口气后,就继续沿着街道一直走,边走边玩手机,边靖跟在他身后。
不用眼睛确定,就可以用能力感觉到边靖走在后面。白良珏也不知道怎么,忽然不想看到边靖,又很欣喜他说出的那句话,尽管原因不明。
街道的路都是潮湿的,在坑坑洼洼的地方还存有积水。杨树荫覆盖了整条道路,几小束阳光奋力穿透了繁茂投落在地上,四周大多都是阴影,只有远处路的尽头有光亮。
这是边靖的第一个早晨。
“胡浅泽是谁?”
跟在白良珏身后的边靖忽然开口。
“雷霄没跟你提起吗?”白良珏走在前面头也没回,“他的大哥。”
“哦。”
“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边靖现在表现不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无论做什么,只要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是属于边靖的正常。
白良珏玩了一路手机,不用抬头看路也能躲避路上的障碍物。像这种粗枝大叶的人,所有事情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到了健身房外面后,白良珏才抬起头。
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这人在仲夏的季节肩上还要披件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
“好久不见。”那人推了下鼻梁上下滑的圆片眼镜。
“妈的,你神经病啊。”白良珏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高兴了,上前扯下了对方肩上的衣服,“这还没入秋呢,你不热啊?”
“心静自然凉嘛。”那人抿嘴笑着。
白良珏回头对着边靖吹了声口哨,“这就是胡浅泽,神经病一个。”
胡浅泽给边靖的第一感受就是秀气,丝毫没有什么威胁性。对比他身旁的白良珏,胡浅泽温柔得就像个天使。
“初次见面,你好。”胡浅泽走下台阶,在边靖面前伸出了手。
边靖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和胡浅泽握了一下。
“以后就请多指教了。”胡浅泽笑道。
胡浅泽的言行举止,包括比某位姓白的男人温柔百倍的声音,无不透露着一条信息,胡浅泽没有任何杀伤力。
“话说回来,雷霄他们不是去找你的?”白良珏在后面说。
“你猜。”胡浅泽说。
“我猜你……”白良珏那个口型明显就是要爆粗口,但是被胡浅泽打断了。
“别说脏话。”胡浅泽捂住了白良珏的嘴。
“操。”白良珏捂着嘴时还是挤出了一个字。
胡浅泽转身看着边靖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打算。”边靖依旧面无表情地和胡浅泽对视着。
“你还真是挺有趣的。”胡浅泽笑了笑。
晨风吹动着胡浅泽的头帘,他眼中不能模仿的那一缕犀利在风中辗转变化。
与白良珏的戾气截然不同,那是隐藏很深的野性,宛如荆棘缠绕蔷薇。
所以要说有趣,边靖觉得胡浅泽更加有趣。
好比,你想通过见识一个又一个的人,以此来丰富人生阅历。其实,有的阅历是冲突的,像灵魂与物质一样,必须否定一个才会让剩下的一切定型。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胡浅泽是这个型号的第一位。
“问啥也不说,你这人真墨迹。”白良珏甩着胡浅泽的外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胡浅泽侧脸用余光看着白良珏进门以后,扭头看着边靖。
这时的胡浅泽的嘴角垂了下去。
胡浅泽微微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了。
“坐下聊聊吧。”胡浅泽手弹了一下,台阶上的水就散开,形成了一块干地方。
换做正常人,对于刚才胡浅泽那个反应,多少会抱有敌意。可是边靖很坦然地和胡浅泽坐在一起了。
不过边靖对自己的定义,不算正常人。
边靖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被他们带出来后,感觉怎么样?”胡浅泽的声音里多了点沙哑。
“还可以。”
胡浅泽清了清嗓子:“那我就直接说正题了。”
“实话实说,我们不是接你出来让你享福的。”胡浅泽仰头吸了一大口空气,“你身上有可利用的价值,所以我们才会那么需要你,甚至不惜得罪乌云,将你带出来。”
边靖沉默着。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些。”胡浅泽说,“你或许觉得,当一个旁观者会更好。可我却觉得,你该置身其中去体验,人生都需要活过的证明,不是听别人讲那些滋味和经历。不过怎么选择都看你自己。”
边靖觉得无论怎么说,怎么想,有些东西都不是自己行动获得的东西。至于自己需要怎么想,怎么做,都需要的是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边靖想要的是一个记忆的证明。不是那些跟在领导者后面,走着所谓信仰的人。
如果有,请让我看见。
如果我看不见,那就抱歉,我们不是一路人。
胡浅泽的话多多少少对上了边靖本来的意思。
“我明白。”边靖知道,胡浅泽某种程度上把话说到自己心里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某种意义上已经混乱了。”胡浅泽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打火机,打火机漂浮在胡浅泽手心上无规则地晃动,“这些不符合科学规律的东西,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同样是救命的稻草。”
胡浅泽说完把手指比作了手枪的样子,打火机也飞到了手指前段。
砰的一声,打火机爆炸,从胡浅泽的食指前段喷出两三米的火舌。
“厉害吗?”胡浅泽问。
“嗯。”边靖点了点头。
“我有个问题。”边靖接着问,“科学是什么。”
“大概就是,普遍认为的真理,由实验和事实来证明的,引导人类的客观系统。”胡浅泽简单描绘了一下。
不过,这个描绘对于现代人而言,似乎已经不太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科学都是错的呢?”
“科学不会有错的,就像事实就是事实,没人可以曲解。”胡浅泽的语言是袒护科学一面的,然而内心早已经开始对现有科学产生了疑问。
当然,胡浅泽也知道边靖接下来会说什么。
“嗯。”边靖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个反应倒是出乎意料,正常小孩子都会提出的问题,边靖是没有想到,还是不想说?
不科学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它与过去的真理相违背,科学又不能将其划为范畴内,很显然科学本身的理论性就已经存在悖论了。
胡浅泽等了几秒也没见边靖有反应。
胡浅泽说:“我其实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知道更多一点。你呢?”
“不想。”边靖回答得干脆利落。
胡浅泽对边靖一锤定音式的回答非常诧异:“为什么?”
“什么东西都该有解释。就像你问我为什么一样,我本没有原因,却因为你问了就要找个原因。”边靖第一次说了很长的话,依旧保持着淡定的说话方式,“这样似乎没意义。”
胡浅泽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了。白良珏应该不会教他这些,雷霄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是自己懂得的这些道理,那胡浅泽肯定要把他当成宝。
“这是你想的?”胡浅泽嘴角上扬。
“不是。”
干脆利落,很诚实。
“那这是……”胡浅泽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自觉就说出来了。”边靖也有些不敢相信,“似乎是记忆里,某人说过的一句话。”
说这句话的好像是一个女生。
边靖在这一瞬间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又顷刻之间忘记的,能称之为回忆的东西。
纷飞的纸牌,最后落在巨大的齿轮之中,碾碎成灰。
就连太阳最后化作的黑洞也被齿轮撕裂。
齿轮落在一个人的手中,那人把星辉作皮肤,把宇宙当作衣服,把众星当成修饰。
那人睁开了眼睛,宇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从这里到那里,都是巨大的双眼之内。
或许那不是人,现在的人们还看不完全它的样子。
早晨的阳光刹破了最后一缕行云,把安静刻印在海岸。
空气中潮乎乎的,夹杂着咸味,根本没有新鲜的气息。
“我找你半天了。”杨然站在幕的身后。
幕一个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乌云在小孤岛上的实验楼。
“器材都搬走了,剩下就是扫除,你就不用亲自盯着了吧?”杨然说话带着笑音,坐在了幕旁边。
“你最好滚远点。”幕点了一根烟,说话里带着狠劲,“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你。”
“要是因为昨天的事,你可以自己去问问。我只是执行指令而已。”杨然伸了个懒腰,“要是因为别的什么呢,有话就直说吧。”
“滚。”幕看了杨然一眼,“这够直接吧?”
杨然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是岁数白长了。”
幕扭头杀气腾腾地看着杨然。
“我们放走边靖,是因为现在几个工作室的专家有更重要的任务,没办法照顾到这边。”杨然拿着手机翻看着,“而他们那些老专家研究了十多年边靖的能力,也没研究透彻。”
“所以干脆不要了,最省事,对吧?”幕抢着说道。
“不是你这么想的。能力这东西只有接触更多,有了启发之后才有可能进步。”杨然笑着解释。
幕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为什么你这么相信乌云,他们给你灌迷药了吧?”
“因为乌云从始至终都没有逃避问题呀。”杨然说,“其他人,要么是理论上争执,要么是对这些不感兴趣,要么得过且过……面对学术界最致命的问题,没有逃避的,大概就只有乌云这一个科研机构吧。”
幕没有给杨然回应。
“你留下来的原因,只是为了遵守约定?”杨然看向幕,带着标志性笑容,“还是说,你不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
幕听到这里转过头,与杨然对视着。
杨然一副百看不腻的笑脸,眼里却有一种把冰块燃烧起来的诡异。
幕盯了两秒就又转过头抽烟。
“你刚刚说的,找我什么事。”幕转回了最开始的话题。
“不是我找你,是上头要行动了。”杨然拿出手机给幕看视频。
“做甚?”幕一脸不解地看着视频。
视频就是前几日网上疯传的魔法师狩猎棕熊。幕闲来无事也已经看过了。
“怎么?咱们要保护动物,找到元凶?”幕把烟头按在旁边的石头上,“这几个明显是外国人啊。”
“别急,接着看。”杨然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和兴趣。
视频中的银发女身着一身修女服,大大的帽兜遮住了修女的大半张脸。幕向来是对这种异域风格的女人不感兴趣的,甚至看都不想多看。
但是到了视频应该结束的那部分,居然还意外多出了十秒。这十秒是当初被剪切掉了。
十秒的内容就是,镜头靠近棕熊,却意外发现棕熊身上有机械设备,连电子元件都清清楚楚地摆在镜头前,时不时还闪着火花。
最后修女对着镜头说了一句话。
“真相不会自己出现在你们眼前,谁隐瞒了什么,什么是真实,我们该自己惊醒自己了。”
视频到这里就真正地结束了。
“这是什么?”幕看完还是不懂,“有人把这段减去了?”
杨然含笑点了点头。
“为什么?”
杨然打了个响指,“这就是咱们的任务,找到减去最后这段的人,弄清楚为什么减下这段。”
“这个……这不会是……AI智能的产物?”幕联系起之前因为AI智能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有人又重新研究了?”
“光是这个,倒是没必要大动干戈去调查。”杨然把手机图像放大,“但是你看。”
杨然平时很少不笑,一旦不笑,就是面临的问题有点严重。
“这不是简单的机械熊,而是类似于AI智能植入的被寄生生物。它们受控制了。”杨然说话没了笑音,“或者说,它们已经是行尸走肉,只是披着动物的皮,用着动物的器官,动物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人也……”
“那问题就大了。”幕说。
杨然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件事的背后存在一个人或一个组织,想要让人们把注意力放在魔法身上,而背地里看着某些科学家做研究。
把生命体变成由统一智能AI控制的“感染体”。
杨然可以肯定,这种疯狂的实验带来的影响,绝对是世界质变。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绝对秩序。
“目前有什么线索?”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