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地淋着，在叶子上打出相同而又反复的节奏，像百无聊赖的人等待乐趣降临。
这点雨水不足以在海浪上添加额外的气势，反倒是有些沉寂。
边靖任由雨水落在身上，眼睛里是朦胧的海岸与一座孤岛。
“怎么就带出一个？”
声音是从边靖背后传过来的，来自一个年龄不大的女生。
“计划有变。”十五号说。
边靖看眼前的景色有些入迷，没有半点回头看看说话的人是谁的意思。
一只手落在了边靖的肩膀上，随之一件雨衣披在了边靖身上。
边靖这才转过身，十五号和另一个女生在一块说着话，给自己披上雨衣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好，我叫雷霄。”男人伸出了手想要和边靖握手，“没想到浅哥这么在意的能源，原来是个女孩子。”
“男。”边靖并不懂雷霄伸手是几个意思，不过边靖有必要回答一下自己的性别。
雷霄听到边靖只说了一个字愣了下。
“他没剪过头发而已。”十五号插嘴说。
雷霄收回手尴尬的笑了笑：“不……不好意思啊。”
“先别说这个了。”站在十五号旁边的女生抬了下下巴，“看那儿，我们暴露行踪了。”
盾牌在窗户后，透过已经碎掉的一块地方看着这边。
盾牌似乎没有追这么远的能力。当然，边靖也没搞清楚是什么让他和十五号从那么远的位置到这里的。
“他这个能力还真是棘手。”雷霄盯着盾牌看了几秒，“撤退吧。”
雷霄仅伸手一下，就可以在四五米远的距离打开车门。
边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没有多少，所以对所谓的超能力也不怎么好奇，更不会惊讶。
一辆小越野车，正好可以坐下四个人，雷霄开车，十五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边靖身边是那个不知名的女生。
这个女生身着黑色的皮夹克，还带着朋克风格的首饰。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不良少女。
“我的名字是加奈露。”十五号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后视镜对边靖说，“那边的是晏晴。”
十五号终于拥有了名字。
关于名字与代号的定义，边靖还没有区分太明显。就算边靖叫她十五号她也会回应，那么这些东西算什么呢？
晏晴把头偏开看着窗外，胳膊搭在车门上，完全没有搭理边靖的意思。
“话说回来，为什么就你们两个人？”加奈露问。
“被整顿了。”晏晴在一旁搭话道。
“整顿？”加奈露坐直，“什么整顿？”
“因为之前的视频事件，官方要对我们这些非正式的能力者组织整顿。”雷霄说。
“那有人员受伤吗？”加奈露问。
“整顿，又不是打压。”晏晴冷笑。
晏晴对于整顿的发生也抱有情绪，加上她本来的脾气就是这样，加奈露也就不再说话了。
然后车里就陷入了沉默，一直持续到越野车开到了城镇里。
一路上没有人愿意说话，没有人想说话，完全找不到共同语言，连雨水声的出现都那么尴尬。
雷霄是最担心的，如果边靖看到他们是这样的一支队伍，又怎么可能放心和他们一起合作。
庆幸的是边靖对这些事没啥感觉。
这个城镇的经济发现程度并不高，所以房价也相对较低。有七成的土地都是各个公司投资的工厂，还有一些实验机构。
就算雨下得很轻柔，也没办法冲走这座小城市灰色的质感，更没办法把世界留给这座小城市的阴影点亮。
车里压抑的气氛再次升级。
最后是雷霄先开了口。
“边靖，有些话我需要说在前头。”雷霄把车停在了一家小餐馆前，小餐馆里没几个人，“以后你的生活我们并不能保证一切都是正常的。”
加奈露和晏晴在雷霄讲话的时候双双下了车。
边靖看着雷霄，没有反应。
对边靖来说，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不正常的，还没有明确的划分清界限。
“你可能不了解。”雷霄开始抽烟，“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我很抱歉，我们把你叫起来却什么都保证不了。”
边靖能听懂这些话，却不能想象这些话带来的景象。
雷霄给边靖讲解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其中就包括了星球移民的计划。
星球移民计划是二十年前一位科学家提出的。旨在缓解地球目前的压力，为人类寻找新的家园。目标星球就是太阳系中的火星。
计划最初设计了很多种移居方案，也预想了未来的很多情况。
直到两年后正式执行星球移民的那一天，第一行总共去了一千人。但是在转移的过程中，飞船与一颗小行星相撞，小行星的碎片落在了周边的包括地球在内的星球上，飞船则是以毁灭性的撞击坠落在火星上。
在世界所有人的注视下，各国的学者和科学家开始进行援救计划，以及调查万无一失的计划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小行星。
最后经由救援队的确认，无一生还。
而事实上，当人类的第二行救援队到达火星之前，某国际社团与科研机构的联合组织已经带走了坠落的废墟中活下的十五个人，还有一只狗的幼崽。
因此，这件事不了了之，星球移民计划就暂时被搁置了。
紧接着，民间就传言出超能力者出现的事情，以及一些自称为法师的人物出现在大众面前。
科学家们尝试用科学的道理解释，结果只是科学家们不自量力地挑战世界的未知罢了。
这些特殊的能力和法术类的玄学事物，就这样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人类文明的变异就由此开始。
经过五年的调查，科学研究协会确认了当年爆炸的小行星确实释放了大量辐射，这些辐射激活了人体大脑中的某些物质，使人拥有了不曾拥有的超能力。
反驳的声音随之响起，类似童话中的魔法的出现，没办法由科学家的这个理由解释，各种派系的信仰者将精神领域的本源推向了最高潮。
在这高潮中，人们的世界观浑浑噩噩地过活，包括今天在内。
星球移民计划给人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是质变整个世界法则的。
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提出反对星球移民计划，只可惜反响声音太小，什么都没能阻止，还赔上了性命。
在二十年前没有人会听那个所谓预言家的人疯言疯语，在二十年后科学体系逐渐衰落的今天，人们相信了那个人口中的“世界遗嘱”。
很多人后悔莫及地寻找他留下的预言，但那份他写出来的预言不知所踪。
雷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有人说那预言里提到了那十五个生还者，甚至知道了狗崽也会有一只活下来。”
边靖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一闪而过的画面。边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雷霄在前面不停抽烟，也没注意到边靖的变化。
“我们可以确定，你是那十五个生还者之一。”雷霄说，“那十五个生还者都是有编号的实验体。”
边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当初的真相。”
“嗯……”边靖点了点头。
“先下车去吃饭吧。”雷霄打了一个响指，边靖旁边的车门打开了。
“等一下。”边靖叫住了雷霄，雷霄的手刚握在把手上。
“怎么了？”
“加奈露也是吗？”边靖对于自己特殊性有点在意，可以说完全出自于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掺杂任何多余情感。
“是。”雷霄回答完就下了车。
边靖也跟着雷霄下车走进了小餐馆，不知何时起加奈露的能力失效了，边靖的双腿开始反应出酸痛感。
也许是先天的本能，边靖产生了不想再拥有这种痛感的想法。这也是边靖第二次有了标志意义的带有自主性的想法。
第一次是选择跟加奈露离开。
边靖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也许是存在记忆，又有可能是加奈露带给自己的“本能”里拥有别的什么。总之，边靖能现在如此淡定的活着不像一个新生儿，完全是出于内心深处的某种意识。
雷霄看见边靖待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是在意刚才说的话。
根据加奈露的描述，边靖知道所有人类的常识，只不过没有过去的记忆。
又可能，他根本就不曾拥有过记忆。
这样子的人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雷霄想象不出来。
“在担心他们会追上来吗？”雷霄走近边靖，拍了拍边靖的肩膀。
边靖摇了摇头说：“腿。”
“腿？”雷霄后退一步看着边靖的腿，“腿怎么了？”
边靖找不到什么新形容词，于是说：“有些疼。”
“来，我扶你。”
雷霄刚把边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周围的环境又开始扭曲。那些环境与景物忽然改变，雷霄和边靖分别坐在了店里的餐桌旁。
加奈露看了一眼晏晴。
晏晴正靠在椅子上玩着手机。
“小晴。我说了多少回了。”雷霄压着声音道，“别乱用能力，会把人……”
“不是进不来了吗？”晏晴都没有正眼看雷霄，“我就好心帮帮你喽。”
雷霄叹了口气。
“你的腿怎么样，用不用加奈露帮你一下？”雷霄看着边靖。
“不用了。”边靖果断拒绝了。
“这种事，还是以后要加强锻炼了。”加奈露把菜单推到边靖面前，“不能依赖能力。”
“人家都走不动了，还什么不能依赖。真会说话呀。”晏晴在旁边冷笑几声。
加奈露没有理晏晴，晏晴这家伙平时就这个样子，反驳也不好使，还不如晾着。
“看看吧，想吃些什么。”加奈露对着边靖说，“晏晴刚刚把我们三个的都点好了。”
边靖看着菜单上连名字都花枝招展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做选择。
四个人就这么坐在餐馆里，气氛并不太好，甚至不比在车上时。之前在车上不会面对面，现在是面对面的尴尬。
“鸡排饭。”边靖说。
“小晴，鸡排……”
“知道了。”晏晴打断加奈露，不耐烦的说。
晏晴在手机上拔了几下，打了几个哈欠。
几个人点的东西很快就拿上来了，四个人点的东西都不相同。
边靖理应是第一次见到餐具，用起来却没有生疏感，无生疏感的结果就是边靖第一个吃完。
边靖感觉到身体的内部有了温热的感觉，有些舒服。
“我们接下来去哪？”加奈露见边靖吃完饭，也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乌云他们不会就这样放走我们的吧？”
晏晴在吃饭的时候懒得说话，平常这个时候都会怼加奈露这种没脑子的废话。
加奈露也看出了晏晴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嫌弃的气息，于是就不再说话了。
乌云的全名是乌云生态工程公司，也就是边靖曾待着的实验机构。作为目前国内最大的生物学研究公司，其影响力早就超越了科学领域，甚至在政治和经济方面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不难猜出，关于科学开发这方面，乌云利用了那十六位实验体。
这些实验体就好比他们的摇钱树，摇钱树被人偷了，乌云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乌云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保持他们那对外伟大的模样。”晏晴喃喃道，“整顿时期再出点动静，对他们可不好。”
雷霄点了点头。
“那他们以后会不会……”加奈露依旧担心。
“浅哥并不怕这些。”雷霄说。
“那浅哥现在人呢？”加奈露就差拍桌子站起来。
雷霄似乎有些心事，长呼出一口气道：“浅哥被带走了。”
“什么？！”
“就是官方的整顿，浅哥被带走了。”雷霄放下筷子，看着加奈露说。
“怎么现在才说？其他人呢？为什么没告诉我？”加奈露情绪开始激动。
“商讨而已。”晏晴直接用手抹了两下嘴，“说得跟被俘虏了一样。再说了，早告诉你，你能做什么？”
加奈露看着晏晴，晏晴脸上写满了对加奈露的不耐烦。
“小晴……”雷霄说。
“说白了就是官方的招安。”晏晴解释道。
“招安？”加奈露被这两个人的反应和说话的语气搞糊涂了。
“背后有人想让我们去解决一些麻烦事情。”雷霄一边说，还一边看了边靖一眼。
“什么事？”
“调查那个所谓的劣性组织。”雷霄说着，点了一根烟。
“还好……”加奈露松了一口气，“应该不难。”
“不难个屁。”晏晴冷笑了一声，“你那脑子不会转一转吗？那些查不到资料的能力者，你觉得可能是来自哪里？”
加奈露日常被晏晴打脸，已经快忍无可忍了，可冷静下来思考，这确实是一个不简单的事。
没有任何资料的能力者。
如果要说世界上有人活着却没有记录，这样的大有人在，可是既然已经轮到官方招安寻找。
这些人绝对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