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队,准备……”盾牌正拿着对讲机讲话,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走廊,盾牌手里的对讲机忽然就燃烧起来。
盾牌把对讲机扔在地上。
“杨然,你几个意思?”盾牌扭头对着走廊另一边的男生吼道。
“啧啧啧。”走廊那头名为杨然的男生笑着走了过来,“在外面,别叫真名。”
盾牌把拳头握紧,恨不得下一秒落在杨然的脸上。
“这也是上头的吩咐。”杨然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盾牌隔着窗户上的碎洞看着边靖和其他几个人上了一辆越野车,只能干瞪着他们离开。
盾牌看着边靖一行人离开后,气冲冲地转身拽住杨然的领子,把杨然按在了墙上。
“哪个上头让你这么把人放走的?!”盾牌的吼声喊得杨然耳朵嗡嗡的。
杨然还是笑着:“最近上头的变动比较大,既然关心边靖,那就多学着点吧。”
“你什么意思?”
杨然笑笑没说话。
盾牌瞪着杨然,要把他吃了一样,可杨然一直是以笑脸相迎。
“妈的,神经病。”盾牌无可奈何,撇下杨然离开。
“幕。”杨然在后面叫了盾牌的真名。
“滚!”幕头也没回,大声吼道。
杨然看着窗外的小雨,还有远方那个灰色的城市。
不,在杨然眼里这个世界都是灰色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市而已。
有时候,真希望这片大海洗礼这个星球,把一切都清零,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身后的昏暗的走廊或许才是正确的方向。
杨然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一声响指,身后整个走廊地上的废文件都自己燃了起来。
一个流浪者的灵魂是点不燃的。
边靖看着桌上这三个人有点像争吵一样的讨论。
还是没有什么感觉。
无论是什么样的说话方式,说话者都是想要表达自己的目的和立场,只要这些不冲突,那就不算意见不和,哪怕说话分贝上升。
“咱们先休息一下吧,乌云内部还有事没处理,人暂时追不上来。”雷霄说,“浅哥那边你们也不用担心。”
“你怎么知道乌云里没有跟我能力一样的人呢?”晏晴说,“你们不害怕,我可害怕。”
“你……”
“我先出去逛逛,有事打电话。”晏晴说完就凭空消失了。
加奈露和雷霄互相看着,都表示出了无奈。
可晏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现在确实没搞清楚,是否有人也会和晏晴类似的能力。
这也是雷霄没办法成为组织里最让人信服的指挥官的原因,判断总是不周全。
四人小餐桌总是陷入沉默的僵局,现在成了三个人的小餐桌。
“你带边靖去剪头发吧。再买几身行头。”加奈露对雷霄说,“我去找晏晴。”
“你……”雷霄犹豫不决,“算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雷霄的车上还有几件旧衣服,就直接给边靖换上了。
照雷霄的话来说,能减少开支就减少开支。
所以直接开车带边靖到理发店剪头发。
进门的时候理发师都误以为边靖是个女孩。
边靖自己想把头发剪成什么样子,自己也没有个想法,大概就是像雷霄那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寸头就可以了。
头发这种东西,剪下去居然不会痛。
边靖的意识里拥有神经一词。只不过,为什么自己会拥有意识,为什么有的东西没有生命。
很奇怪的感觉。
伫立在荒野上与风沙相伴,没有同类的感觉。
“想什么呢?”雷霄拍了拍边靖的肩膀,“已经剪完了。”
边靖回过神,理发师小姐和雷霄在他身后站着,正冲着他笑。
镜子里的边靖看上去更硬气一些,整体更加清爽阳光了。
边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至少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怎么了,剪了头发不开心了?”雷霄领着边靖出门。
边靖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不能走快。
“没有。”边靖回答道。
“那你心事重重的。”雷霄把边靖扶上后座,“因为记忆的事吗?”
“不是。”
边靖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张开嘴:“我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做什么是错的。”
“做对了,你会开心。做错了,你会愧疚。”
那加奈露杀了人是对的还是错的?
边靖并没有问这个问题。
“我现在这样算开心吗?”
“你还什么都没有做呢。”雷霄的口气如同哄着一个小孩子。
雷霄坐在驾驶座上,用后视镜看着边靖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雷霄所说的事就是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让边靖寻找生活的激情,不过这对于边靖来说没啥必要,边靖现在如同新生儿,没有多少烦恼。
然而雷霄并不打算真的是遛遛弯那么简单。
雷霄把车开到了一家二层小楼的健身房。
这家健身房地界比较偏,就单从外面来看,像是一家废弃的工厂改装的,还和城市的风格相称。
“健身房,听过吗?”雷霄抬了抬手指,边靖旁边的车门就打开了。
“没有。”
“差点忘了你刚出来,不好意思。”雷霄把边靖扶下车。
“没事。”
边靖的一切表现都是平淡的,眼神里没有光彩。
可以说,这些年时间对于边靖来说等同于零。
所以这些东西叫什么名字,没有第一次的听说,只有比第一次听说还要早的认识。
雷霄看着边靖麻木的样子,隐隐有些愧疚,但还是做出了笑脸:“我们朋友在这开的,和我们关系还不错。”
边靖不说话,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默认了。
雷霄带着边靖刚走进健身房,房间里有很多人把目光都压在了边靖身上。
与那些肌肉大块头相比,边靖像个娘们。
“小姑娘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有一个抬着杠铃的大块头把杠铃狠狠地放下了。
杠铃落地的声音砸碎了整个健身房的喧闹。
边靖倒是不介意有人说他是小姑娘。
“啧啧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够玩啊。”大块头说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周围跟大块头体型相似的几个人也大笑起来。
“你别自找麻烦。”雷霄对着那几个人说。
“呦,你还真以为你比小娘们好哪去了?”有个大块头说。
雷霄的拳头攥紧,指关节作响。
几个大块头正笑得欢时,其中羞辱雷霄的那个人忽然就像被重击了一下,眼泪鼻涕和口水一齐喷出,最后趴在了地上。
这下笑声也没有了。
“想打一架吗?”雷霄的手悬在空中,指着倒地的人,“我来给你练练抗击打能力。”
倒地的那位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绷出了青筋也没能爬起来。
“能力者?”有个大块头往地上吐了口痰。
“垃圾也敢这么嚣张……”几个人朝着雷霄这边围了上来。
气氛和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得不打一架。
直到木质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过来舔干净。”木质楼梯上的人说话时正好站在可以露出头看到下面的位置。
也许是周围的人都没出声的缘故,那人声音不大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妈的,白良珏,这事你别掺和。”吐痰的大块头指着楼梯上的人。
楼上的人身上只穿了件短裤,上身露着。光从肌肉上来看,和下面这些大块头差多了,甚至比雷霄看上去都差。
“过来舔了。”白良珏重复说。
“舔啥?”
“你吐了啥,就给我舔啥。”
边靖注意到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害怕白良珏,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这不……为难我嘛。”大块头看了看四周的人。
“你俩,上来。”白良珏伸手指了指雷霄和边靖。
边靖在白良珏抬手的时候才看到,白良珏的左手缠着红色手带,右手臂打着白色扎眼的石膏。
跟着白良珏上了二楼后,雷霄像是松了口气,靠在旁边的器材上。
二楼没有几个器材,中间还有个沙包摆着。或许是没人的缘故,二楼看上去比一楼干净。
“别一来就找麻烦,跟那个晏晴似的。”白良珏在嘴的帮助下把左手的缠手带解了下来。
“他们先挑事,这我可忍不了。”雷霄偏过头看着楼下。
楼下那几个虽然没完全按照白良珏的“指示”,但也没含糊地把“吐出来的”收拾了。
“这就是你们带出来那个?”白良珏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的T恤,单手穿在了身上。
白良珏穿上衣服,和边靖身形就有些接近了。
白良珏快速地上下打量着边靖,啧了一下。
“是挺嫩。”
“没办法,他刚被带出来接触外界嘛。”雷霄说。
白良珏又散了边靖一眼,似笑非笑地靠在二楼的窗口,“说吧,什么事。”
“帮他……”
白良珏的眉头忽然变了。
“提前说好了,康复训练可别找我。”白良珏偏过头拿起了窗台上的饮料,“我没时间。”
“康复训练倒算不上。”雷霄拍了拍边靖的肩膀,“帮他找找用能力的感觉。”
“你啥能力?”白良珏冲着边靖抬了下下巴。
“不知道。”边靖说。
白良珏一口饮料呛得直咳嗽。
“他是真不知道。”雷霄走过去拍了拍白良珏的后背。
白良珏扬手打开雷霄的手:“都不知道,教个狗屁啊?”
“所以找你嘛。”雷霄笑道。
“滚滚滚。”白良珏说,“我他妈不会带孩子。”
“你就试……”
“我们走吧。”边靖忽然在旁边开口道。
白良珏和雷霄同时看着边靖。边靖的眼神依旧是空洞的,缺少年轻的朝气。
边靖没等雷霄反应,就朝着楼梯口走过去。
“走?你能去哪啊?”白良珏说。
边靖停住了脚步。
白良珏这句话非常值得思索一下。除了这里,边靖现在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乌云的那个实验机构,就只是回去当一个试验品。
“老子就发两句牢骚还不乐意了啊。”白良珏继续道,“你算哪根葱?真以为自己多牛逼,是吧?”
雷霄在一旁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边靖快回来,良珏没别的意思。”
边靖回头看着坐在窗边的两人。
“过来。”白良珏用着刚才站在楼梯那会儿命令一般的口气说道。
边靖的迷茫,就在白良珏问他能去哪的时候加深了。跟着加奈露出来是自己的选择,又可能是找到了生而为人的温热感。
总之这个选择是对是错,边靖自己也想不清楚了。
只是觉得有那么一刻,自己找到了活着的甜头。然而,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子,边靖迟迟想不清楚。
正如雷霄说的,谁都不能保证边靖今后的生活。这些选择最后还是要靠边靖自己。
可是边靖本能排斥自己是一个工具的想法,边靖也找到了自己反感和害怕的东西。
反复的思考到头来什么都没告诉边靖。
边靖脑子里乱乱的,闪烁着那些模糊的片段。
浑浑噩噩的脑子,在下一秒沉了下去。
就像堕入深海的沉鲸,本不属于它的长梦,因为蓝色的所迫而开始,又因遥远的蓝色而沉寂。
边靖最后看到的就是白良珏和雷霄朝自己跑过来。
边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聚集在一个广场上,一同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边靖看不清他们的脸。
天空中划过一颗蔚蓝色的星星,它与另一个红色火花的星星相撞,两者融合散发出了更大的光芒。
那光芒点亮了夜空,也让广场上的人震惊。
边靖抬头看着那光的中心。慢慢的,夜空又回到黑暗。
边靖缓缓睁开眼睛,天花板的灯正好就是刚刚两个星星相撞的位置。
“醒了?”白良珏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边靖微微偏过头,看到白良珏正坐在床边玩手机。
白良珏玩手机时的眼神充满杀气和寒意,和边靖说话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不是,你醒了就吱一声,别吓我。”白良珏用右手的石膏在边靖脑门上敲了一下。
“吱。”
白良珏玩手机的左手抽搐了一下,手机顺着白良珏的手臂滑下去掉在了地上。
“吱你丈母娘的尾巴根。”白良珏砸了下床头,“你是脑子有毛病吧?”
“你让我吱的。”边靖说。
白良珏咬牙捡起手机,觉得又气又好笑。
边靖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非常干净,摆设都挺酷的,有很多野外生存设备。
“这是哪里?”
“我家。”
“你不是住健身房吗?”
“咱以后能少说话吗?”白良珏站起来看着边靖。
“不能。”
“你再说一句?”
边靖没有搭理旁边这个凶巴巴的人,现在边靖就想离这个人远一点。
“你敢起来我就打折你的腿。”白良珏指着边靖说。
“雷霄呢?”边靖完全不害怕白良珏的恐吓,该起身下床还是起身下床。
“把你扔这就滚蛋了。”白良珏说,“真把我当成收垃圾的了。”
边靖看了白良珏一眼。
“你瞅啥。”
“我问雷霄他们在哪?”边靖说话的时候依旧是表达不出任何情绪,不过白良珏还是被他这句话的语言结构和思路惊到了。
一只羊羔问一匹恶狼其他小羊羔去哪的既视感。
“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白良珏说,“过两天来接你。”
边靖懂得陌生的感觉,就是现在的他与白良珏。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和雷霄也没有接触多长时间。
倒不如说,边靖与活着的一切都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