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镁不知道这个李井又想干什么了,但房子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多盖,就多盖好了嘛。更何况在时镁看来,这房子盖得越多,她能玩的时候便越长。
所以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她便拿着一张纸,一张忠叔给她新制的三尺长的竹竿,便在院子里行动起来了。不停地计算,不停地设想,不停地构图。
三天后,总算是把图样儿打起来了。
她要拿给李井看,可李井却是瞄都没瞄一眼,只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我没意见,你看着自己的心意做就行了,银子在那边,你想怎么做都成。”
这话听得时镁这个爽!
既然李井放了权,那么她便可以放开手脚的干了。
要盖这么大一处院子,绝不是他们四个能做了的事。所以时镁便让忠叔拿着她画好的房样子去了里正家。
赵里正一家子只赵全的儿子赵栋识得几个字。平常在村里,这也是独一份的骄傲。可如今见惯了赵栋字的赵家人在瞧见那图样子上苍蝇大小似的小字后,当场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那差距,真不是一星半点。以前他们还觉得赵栋的字不错了,可和人家的一比,那就是个渣。
还有这房样子画的,正房几间,门窗如何都画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游廊都画上了,台阶几阶哪个多宽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牲口棚子上的栏杆都描得活着一般。
这样的本事,整个小梁村都没有人见识过。如今见着了,还有不仅着敬着的道理?
赵里正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当下便立时发派家里人开始干活了。
“二弟去双柳村联系窑头,说咱们这儿要用八千块的砖,让他先支过来。余者若是不够,再问他要。”
“三弟去联系村里的三家木匠,让他们各自去找相熟的匠头,有多少尽管叫来,这汪家的房子已是不能住了,一切东西都要全做,这里的活儿多着呢。眼下地里又没什么事,赶紧过来先干起来再说。工钱亏不了他们。”
“你们三个小的,则各处去找能干活的利落人来。咱今天就先把那旧墙屋舍全拆了,等砖一来,立马干活。”
“至于你们几个婆娘就在家准备做备。李家的灶都不能用的,凡有工匠要吃饭,一律领到家里来。到时候一并算钱便是。”
时镁在大柳树村时便见过那柳东树的威风,但更见过的是他的无耻。
对于这个生身的故乡,时镁其实根本没抱什么指望,只要他们把活干了,多要几个钱对于如今的时镁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却不想眼前这位赵里正,却是个……精细人。
他派活痛快,行事更有章法。说一笔便让儿子记上一笔。派了谁去干什么活,叫了多少人,用了多少东西,费了多少工时,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镁在旁边看得直点头,李井也很欣赏。
这赵家门里一共有两个兄弟,三个儿子子侄都十分利落能干。从打听了赵全的吩咐后就开始行动,两个侄儿不多时便已经召集了四十口子年青力壮的男人到李家来上工了。这其中有的是本村的,可也有不少是从外村来的。
要盖新房子,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捣墙去基,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把李家除了一间要用的屋子外的地方夷为了平地。
等一趟一趟的青砖拉过来后,就开始砌墙了。
时镁先前便已经发现了,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县城周边的砌墙大部分都是单墙。
毕竟普通毕竟农户人家,能睡上个单墙的瓦房便已是上好的日子了。可时镁却自有打算。于是,当她提出要建双墙时,工地上的人听得都呆了。连赵全都上来问了两遍:“姑娘你真要建双墙的?”
“没错。我听说这山上有老虎,怕得不行呢。就想建得厚实些。”
时镁说得风趣,这些做工的听了却是直抽抽。
呵呵!这盖双墙竟是用来防老虎的?
赵全有心想解释一下,这山上自打他爷爷那辈起就没见过老虎。
可那跟来的窑头却是急得直接掐了他的屁股,笑着过来讲:“姑娘说的对,既是咱家里有,房子当然是盖得越结实越好。别的不说,这冬天里的山上可冷,双墙的暖和。”
当下便要召集大家伙开工,不想这个一直戴着幂篱的姑娘却是又有话讲了:“我要的双墙和你们的并不同。这双墙山上的人有山上人的建法,可我这里却是用另一种方法呢。”
“什么法儿?”
这什么法儿倒不好说,时镁干脆便拣了几十块砖过来给众人摆着看。
大家便看这丫头把这些砖一会儿横着摆,一会儿竖着放,一会儿干脆便立了起来。
看着是乱七八糟,没个章法。
但当她最后把几十块砖都放好后,却是指着那块墙体对众人笑着讲:“我不过是虚放着的,并没有和泥晾干。大家伙试上去踢一脚,看看是否能踢得开?”
这活砖放在一起,难不成还有踢不开的道理?
有那不信邪的人立时便上去了,结果一脚踹过去,差点没把脚踝子给踢折了,完了叫好几个一起上去,可不管是怎么使力,都将这墙拆卸不开。
那领头的大工这下方知是碰上了有真本事的人。眼珠子立时亮得什么似的,赶紧过来作揖:“姑娘果然大才!枉小老儿做了这么些年的活,竟是不曾见过这样的法门。好姑娘,这样吧。只要姑娘把这法儿教给我,别说这房子院子我白给姑娘盖了,便是以后姑娘想要再盖别的地方,只要喊我一声,我刘大牛绝没有二话,一分钱也不会要姑娘你的。你看这样可行?”
时镁让人奉承得十分舒服,不过:“我不会让各位白干。法子我可以教给刘大工。各位的工钱我也会照付,但刘大工却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这法子我只教你一个。以后你若是有了儿子孙子,你教他们我不管。但若是别人,可就不行了。而且就照你说的,以后我不管是盖什么房子,你都得来给我干活。”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刘大工当场就应了。
然后这接下来的日子里,时镁便天天泡在这外头,指点着刘大工和这些工人如何盖这房子屋子。
因那砖头只要摆放得好,便不必再去和什么泥,堆什么线。
所以这屋子盖起来的速度竟是想象不到的快。
一个月时间不到,院墙正房东屋倒座游廊便全起了。
一块泥巴没用,一条线也没挂,铅锤在这里竟成了摆设。可那房子盖起来却是怎么看都是四四方方的。
而且那房顶,这家竟然也不用木头来做。
而是时镁又画了一幅图样子,单给了其中三四个看。然后剩下的人便只剩下了在下面搬砖的份。只见那一块一块的青砖搬上去,最后垒出来的模样,竟也是直直顺顺,尖尖溜溜的。
完工后,刘大工为了验证这房子到底漏不漏水,还专意让人提了好些桶水上去,从头到尾的浇。把那青砖都浇透了,水顺着屋檐不知流下来了多少,可屋子里那新刮的白墙上,却楞是一条水印子也找不到。
事到如今,刘大工已是彻底地服了:“姑娘真乃神人,小老儿几辈子都是给人盖房子的,可从来没有把活干得这么漂亮过。姑娘还把这样的法子教了我,真是我刘家的大恩人。虽说姑娘先头说了,这法子是白给我刘家的。可我刘大牛不是那等没良心的。这样吧,咱到今儿起,先前的工钱料钱,我领了姑娘的恩。可打明儿起,这打炕抹地的事,就全是我刘大牛的了,如何?”
这人颇有义气,但可惜了:“我要的炕,和别处的,怕也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