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马车是天一亮便出发的,所以哪怕距离小梁村路远迢迢,但因这马口青健,也就是下晌的时候便到了。
小梁村满村里便没有一匹马,最好的车也不过是里正家的牛车。那牛今年也八九岁了,走得老太太一般。若不是村里只那一头车,又离着城太远,村子里的人都不乐意坐它了。所以,当李家这辆马车一进村,便是立刻引起了一阵的轰动。
先是村子里只要没事的大人小孩都出来看热闹了,而后见这辆马车上的人下来打听里正家的位子后,便是听到信儿的人全挤过去了。
大家都想看到这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精贵人,居然能用得起这般漂亮的马车。
却不想,这马车停是停到里正家门口了,可是车门却是压根没开。只有那个坐在马车边上的娘子从车上下来了,和已然出来看怎么回事的里正福了一福:“这位可是赵里正?”
“正是,这位大娘是?”赵全看看这马车,也有点忖了。
心里也在纳闷,这是什么样的人家?所以对着这个衣着干净的中年妇人便多了两位客气。不想,这妇人听了却是赶紧退了半步,福下身去:“不敢当里正贵称。奴乃是李家仆妇,车里的才是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日前从城里买了贵村的五十亩地及两处房产,一切手续已是在县衙里都办妥了的。还请里正细看。”
什么?
五十亩地还有两处房产?
旁边听到信儿的村民们便立时议论纷纷了起来:“莫不是去年李王秋武四家交不上税,让官家收去了的那些田地?”
“那房子恐怕就是王秋两家的房子了。他们两家去年交不起税便都逃了。否则咱村里哪里还有这样的地界?”
“天呐,这要是已经过了户,那些地可不就是有主儿了?”如今已是五月了,那地自去年收走后,村里的人等了一冬天都没见再有人来。原想着是这山里的地不值钱,离城又远,没有人家肯过来。今天冬天,便有几户人口众多的人家,腼着脸去把那些地占了。不想,这都到五月了,这地主却是来了。那,那些庄稼可怎么办?
当下,人群中便有人乱了。当然,也有当时没抢上地,此时高兴得正看热闹的。
但这些,在眼前都不是要紧的。
既是村里来了新人,作为里正的,自然便要先领了人去王秋两家的屋院那里去看。虽然这家主子一直不下车,可赵全这里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他是经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看出了这马车的市价,怎么也在百两银子以上了。这副身家,全村没有一户比得上。既如此,这样的人家还是少招惹得好。
王秋两家原是邻居,两家的房子自然也是相连相挨的。
车行到目的地后,忠叔便拉好了马疆,云娘也把车下挂的小凳摘了下来摆好。先扶了李井下来,而后,时镁就一边自己偷乐一边戴着那个几乎要遮去半个身子的幂篱下车来了。
村里的女人们在看见最初下来的小哥竟是个十三四岁大的俊美书生后,便是忍不住的抽气。后头又见车上下来了一个身形更小一些,可脑袋上却还戴个纱帽的女子后,就更是找不到北了。
“这什么啊?”
“这脑袋上面怎么还戴个帽子?”
大部分人都不识得。可也有几个是见过的。象石家的三女儿阿宝,便指着那帽子讲:“那东西叫幂篱,是城里贵太太小姐们出门才戴的东西。为的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们的长相。这是尊贵人才有的东西呢。”
众人这才明白!
不过也有那不甘心地便笑着打趣石宝:“阿宝,你怎么知道的这些?难不成,你将来也想当个太太小姐不成?”
阿宝脸皮薄,小脸立时便红了。她还不了嘴,一边站的石玉却是冷冷地瞅了一眼那扯舌头的汪婶子,回头和自家妹子讲:“不必去理她,热闹也看了,咱们回吧。”
石宝却是不肯:“姐,让我再看一会儿嘛。你就不好奇吗?这样的小姐公子,到咱们这儿来干什么?”
石玉其实也好奇,她又一惯宠这个妹子,便只得留下来。只是她的人在这儿,心却不知道已跑到了哪里?
那边的里正在见到车子里下来的这两个人竟是这样的作派后,态度便更恭敬了。笑着过来便打了个揖:“这位便是李家公子吧?小老儿是本地的里正,赵全。”
李井含笑地回了一揖:“里正安好,之前是小生狂妄了。未曾下车拜见。这里先请罪了。”
说是请罪,其实也不过是照常行了一揖罢了。
赵全心里更加谨慎,便干脆岔开了话题,指着面前的这两户院落讲:“这两处便是你家买下的房产了。两家原来一家姓王一家姓秋,都还算好人家。可家里的男人出征死了,老人们又一直生病,活生生地把一家子拖垮了。去年交不上税,便跑了。一冬天下了不小的雪,这屋舍因无人打扫竟是塌了大半,怕是一时不能住了。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先到我家去住上几日,等这边休整好了再搬回来也不迟。”
他一片好意,可眼前这个衣着干净的公子,却是直接摆了手:“不必。我们总共也就四个,在哪里随便挤挤便成。”
见他们主意已定,里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赵全回家了,可旁边看热闹的人却是不见少。一边杵在旁边瞧着。就见这清秀的相公拉着那小姐的手在王秋两家的旧址上都看了看后,决定今夜先住到秋家去。别的不说,秋家的正屋倒是还能住人。
然后他们两个自去在院子里转去了,留下那一男一女两个仆人不停地干活。
先是将车赶了进屋,而后那妇人便是扯了扫帚进屋打扫,男人则是卸了马车,然后提水进灶。二人各干各的,竟是十分利落。
至于李井和时镁,则是在秋家这边转了个遍后,又到王家的院子里瞧了一圈。
没有尺子,便只得用脚来丈量。
结果,到了晚间的时候,吃过饭,时镁便拉着李井到了秋家一边一个塌了大半的炕边上说话了。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炕床上的土已经积满,正好在上面画画。
时镁的打算是:“将两个院子干脆围起来吧,围成一个。然后咱们在这里盖上正房五间,然后东南角不必留余地,直接拐个弯过来再盖上三间。这正房的五间里除了一个堂屋外,其余咱们四个各睡一间便是,至于这东边的三个,一个是库房,一个是厨房,另一个就做浴间如何?”
李井对于这些事,并不介意。在来的路上,他就和阿症说了,到了村里后他们是必要重新盖房的,到时候想怎么建都由她。
但这五间的三间,李井却是不同意:“这样大的一处院落,只盖这些房子也太空了。这样吧,你把这转圈的一溜全部盖上房子。只留下东北角这边做倒座,放车马。”
时镁纳闷:“转圈全盖上,那得多少房子去?”
这农家的院落本便不小,秋王两家以前也曾过过好日子,一家的院子便有一亩,两家便是两亩。合折平方下来那就是一千三百多平方的地界。这要是全盖下来,那……时镁仔细划了划:“你要建二十多间屋子?”
“没错。”
“你要那么多屋子干什么?”
“这你不必多问了。只记得这些屋子里,要有三套是一式三间的屋舍,其余的全是通炕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