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控诉并未引起傅久初的半分怜惜。
男人眉眼疏冷,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她。
“我从前就告诉过你,莫要执迷不悟。”
不听劝的是她,鬼迷心窍的是她,如今心生不满,质问他的,还是她。
红裳心中委屈万分,不明白为何傅久初总是置她的一片真心于不顾。
“我比苏锦先认识你,我比苏锦更知晓你的过去,我比苏锦更要了解你……师兄,苏锦有什么好,将你迷得七荤八素,一颗心里只有她?”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
明明苏锦才是后面来的那个,明明苏锦什么都不是。
傅久初对于她的真心告白只觉得厌烦,他叹了一口气:“红裳,你在以郡主身份入住傅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周围的空气很安静,面前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说的话却宛如一柄匕首,将她的心扎得支离破碎。
错了吗?
是她做错了吗?
红裳咬着嘴唇,坚忍的眸子中泛出点点水光。
“师兄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我了?哪怕苏锦才是后面来的那个,哪怕我对师兄苦苦哀求,哪怕……我愿嫁予师兄为妾?”
她已经将自己的需求降到了最低,卑微地希望他能对她有半分怜惜。
傅久初摇头:“红裳,你这是何苦?”
红裳默默无语,只是睁着一双哀愁的眼眸看着他,似乎又带上了些别的东西。
“若我直接去向皇上请求赐婚,师兄当如何?”
她的声音太过缥缈,言语间的含义却有千钧重。
阿巧在一旁低着头,骤然感觉周身的温度比之前更为冷冽,吓得她一哆嗦,悄悄又往后挪了一小步。
这傅将军也真是,郡主都这么低三下四了,居然还如此冷酷。
她在心中一边埋怨,一边又怯懦地听着红裳与傅久初的对话。
傅久初本不欲与红裳纠缠,奈何红裳就是不肯放过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一些他早已说过许多次的问题,现在居然还将皇上搬了出来。
耐性再好,那也受不住。
他原本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嘴角蓦地扯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若是你执意如此……大可去试试。
想尝尝大婚之日就被休弃的感觉么?”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只余下满满的惊悸。
这个人……是没有心的么?
所有的幻想都在刹那消失,红裳终于在此刻惊醒,这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师兄。
阿巧眼见着自家郡主就像瞬间失了依靠,直接就往地上坠去,连忙去搀扶。
傅久初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拂袖而去。
只余下失魂落魄的红裳。
“阿巧……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红裳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她抓住阿巧的衣袖,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指端泛着青白,足以见其用力之大。
阿巧慌忙安慰她:“郡主……郡主莫要多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傅将军只是一时看不见你的好,往后就好了。”
红裳勾勒出一个凄凄的笑容:“你们都这么说……你们都说是师兄被蒙住了眼,是我还不够努力。”
阿巧默默地不说话了,她们瞧着红裳一门心思放在傅久初身上,除了安慰她,她们还能作甚?
谁都看得出傅将军并不将郡主放在心上,可是她们哪里敢说,说了的话,郡主又会怎么想?
秋风有些萧瑟,仿佛凉进了心里。
“回去吧。”红裳声音淡淡,仿佛带了无限的疲惫。
红裳与傅久初在傅府门后碰见的事,很快就传开来,并落入了苏锦耳中。
苏锦一时不察,被针扎了一下,殷红的血珠泛出,立即就被紫小棠察觉了。
她抓过苏锦的手,轻轻吹了一下,责备道:“苏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锦将手抽出来,拿了帕子擦了擦:“无碍。”
紫小棠观察着她的脸色:“苏姐姐,你不高兴吗?”
苏锦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是个疑问语气。
“你从何看出来?”
紫小棠尴尬地笑笑:“我……我猜的。”
莫不是在意红裳去找师兄的事?
也是,是个女人就不会不介意别的女人纠缠自己的丈夫。
这样想着,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放到了苏锦身上。
因着体寒的原因,苏锦穿得比常人较厚,但这并不对她窈窕的身姿有何影响,她的脸有些隐隐发白,一双杏眸微冷,带着点点水色,专注地瞧着手上的绣品,许是因为她抿着唇的原因,看上去不甚欢喜,不算热烈的阳光倾泻在她的半张脸上,盖过了那如雪的白。
苏锦不算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自有一种冷清的气质萦绕四周,看上去疏离冷清,却又充满神秘。
师兄以前说过,苏姐姐是他见第一眼,就忘不掉的女子。
就如同苏澈哥哥,也是她第一眼见了……就忘不掉的男子一般。
话说起来,苏澈哥哥现在在做什么?是在处理公事,还是在描着丹青,亦或挥写笔墨?
一天未见苏澈哥哥,他会不会在偶然间想起她呢?
紫小棠双手托腮,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苏锦,不知不觉,竟看呆了。
灼热的视线集中在脸上,让人不忽略都难。
苏锦原本静静地做着女工,突然动作一顿,将手中的活儿放下,转头与紫小棠对视。
“小棠,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紫小棠这才回神,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没,没什么。”
她不说,苏锦也没有兴致问下去,转而继续绣起花来。
只是神情不似之前那般专注,多了些许的心不在焉。
她在意的才不是傅久初与红裳在傅府门后拉拉扯扯,她自然是相信傅久初的。
只是想到红裳,她就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堵。
红裳实在太过于逼迫,这于傅久初,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红裳说,明明是她先遇见的傅久初,为什么傅久初却选择了她。
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感情的事情,哪里还讲什么先来后到。
苏锦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她低低叹了一口气,直让喜芙喜茶与紫小棠一脸的莫名其妙。
然后便看见苏锦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专注,一针一线都恰到好处。
傅府因为红裳的到来有了些许变化,而另一边的平西王府,却是有些起飞狗跳。
苏茉自从怀孕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傅流清。
不仅如此,她还被禁足了,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儿都去不了。
听说尤氏又重新获得了傅流清的宠爱,整日里趾高气扬,好不风光;听说原本投奔了她这边的几位夫人又悉数回去了尤氏那儿,直言尤氏才是她们的好姐姐,要与尤氏共进退……
苏茉气得摔坏了好几个茶杯。
可是她再生气都没有用,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傅流清会用那般凶神恶煞的目光看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直教人心里发毛。
、
“青禾,爷今日去了哪儿?”
夜色已经悄悄拉开序幕,青禾甫一进门,苏茉就开口问了。
她的语气很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云淡风轻。
青禾犹豫片刻,还是诚实答道:“小姐,爷今日去了大夫人的屋里。”
大夫人大夫人……又是尤氏!
苏茉冷哼了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个贱人,究竟给六郎下了什么迷魂药?”
她都怀孕了,为何傅流清不来看她,反而对别的女人恩宠有加?
这不公平!
苏茉很想去质问傅流清为何这般对她,而眼下却是,她相见傅流清都是问题。
自从她被禁足,傅流清吩咐依旧好水好肉的照顾她,确保她与她肚里孩子的健康,而他的人,却是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间屋子。
苏茉还用过苦肉计,谎称自己生病了,想见傅流清一面,得到的依旧是拒绝。
她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鸟儿,有水有肉,能健康活下去,却无人关心她。
而且她还失去了自由。
苏茉左想右想,都不明白这当中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之前傅流清对她还百依百顺,温柔缱绻,怎么一夜之间,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焦灼地在屋里踱来踱去,想要找到傅流清态度大变的先兆,却是一无所获。
而且……为什么要在她怀孕后将她禁足?
说是要好好照顾她与肚中的孩子,可是自由都没有了,她能开心得起来?
寻常人听见有了孩子,不是应该十分高兴么?
苏茉想到那日傅流清得知消息时突然的变脸,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细细想来,却又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为什么?
苏茉得知消息的时候,心里眼里都是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傅流清态度不明,她也没放在心上。
她是真心想要个孩子,这个孩子将会是傅流清的第一个孩子。
六郎应该高兴的。
这其中处处都透着不对劲,苏茉想了一会儿,便觉得头疼。
傅流清的态度实在让她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