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燕皇宫陷入了一片五彩的花海之中。
燕皇后喜爱各种各样的花,她将燕国后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花园,一到春天这种充满生机的季节,便是一片花红柳绿,明艳异常。
苏锦置身在这一大片花园中,不知该去向何处。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又是何处?
苏锦的记忆还停留在褚国皇宫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中,她觉得她的脸疼得厉害,也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苏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有做梦,才会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花海里。
楼阁拔地而起,不同于褚国的建筑,这儿的宫殿没有那般恢弘大气,格局规模都要小上很多。
等等,宫殿?
苏锦一愣,认认真真地看清楚了那殿宇上的牌匾——灵凤宫。
莫非这也是皇宫?
那又是哪一国的皇宫?
苏锦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抬步走进了宫殿之中。
还未进门,她便听到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娘娘,你就帮帮我吧,师兄他都回来了,可就是不愿见我。”
这满是撒娇的语气,让苏锦瞬间就停住了脚步。
另一个略显稳重的声音似乎很是无奈:“不是本宫不帮你,你何时见有人能动摇久初的心思?他若是不愿见你,那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执着啊。”
苏锦敏感地捕捉到了“久初”一词,心中立即有了猜测。
莫非这里是燕国?
“哪有那么容易啊,”被拒绝的女子很不服气,娇嗔道,“师兄他只是面上冷淡了些,他还是关心我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找我?去缠着他不就得了?红裳,你也要懂事了。”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灌入耳中,苏锦心中本已有猜测,然而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是红裳还不死心?
红裳屡受打击,却还是不肯放弃。
“娘娘,你就帮帮我吧,直接让皇上赐婚也好啊,师兄不会反对的。”
她将尾音拖得老长,愈显娇憨。
那被委托的人却也没那么好糊弄,她叹了一口气,劝解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他又不爱你,即使你想方设法嫁给了他,他还是不爱你啊。”
红裳对她这一说法并不赞同:“娘娘你说的不对,师兄心中是有我的,不然他缘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伴侣?就如同你说,即使她不喜欢我,但我相信,只要我待在他身边,总有一日,他会看见我的。”
娘娘哀叹:“你这又是何苦。”
红裳像是有些急了:“娘娘你就是不愿意帮我吗?”
她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留下了满室的沉默。
红裳气得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没有你,还有别人等着帮我呢。”
她气冲冲地直接往外跑,苏锦本还想找个地上遮掩一下,却还是不及红裳的动作之快。
只是当红裳仿佛没见到她一般,直接冲出了宫殿,她才后知后觉得发现,红裳似乎看不见她。
她早该想到了,这一切与她从前的认知都相差甚远,这个人也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红裳。
傅久初还未成婚,傅久初回到了燕国,红裳还对傅久初念念不忘,一点也不愿意死心。
苏锦恍惚之间想,难道这里,便是上一世的燕国?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否则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让别人都看不见她?
苏锦还想进宫去看看方才与红裳对话的是哪位娘娘,却在下一秒觉得一阵眩晕,转眼之间,面前的场景已经变了样。
这是一个大大的湖泊,上边飘着翠绿的荷叶与娇艳的荷花,娉娉婷婷,煞是好看。
但更好看的还是湖泊边的一对佳人。
苏锦终于见到了傅久初,前世回到了燕国的傅久初。
她记得自己与傅久初说过,他穿白衣并不好看,虽然只是一时的调侃,傅久初却在那以后,果真不曾穿过白衣。
这个傅久初却是穿着一身白衣,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丝绸,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其中的矜贵。
其实傅久初很适合白衣,他笑起来犹似清风,冷淡的时候便与这身白衣相得益彰,看上去就如同谪仙一般,潇洒脱尘。
红裳依旧还是那个红裳,身着大红色的衣裙,上面缀着点点晶莹,看上去明艳而华贵。
一个如谪仙般淡雅,一个似火焰般明艳,本该毫不相搭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是意外的和谐。
却只让苏锦觉着刺眼。
她知道自己现在或许就是一抹无声无息的空气,无论如何都不会发出声响,便大着胆子走近了些,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听之前红裳的语气,傅久初还是不愿与她在一起?
走近了些,苏锦便觉得更加刺眼了,红裳脸上的红晕明明白白的写着她对傅久初的心思,小女儿姿态十足,可谓是秀色可餐。
反观自己,先不说只是一个鬼魂或者一抹空气,即使她是个实体,那也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在红裳这般对比之下,高下立分。
她怀的又不是这个傅久初的孩子。
苏锦心中不虞,凑近了些,在傅久初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准娶别人!
傅久初神色淡漠,也不看面前的红裳,垂眸专心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脖子处突然传来微微的刺痛,他突然就觉得周身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带着些冷意,仿佛有人在他身边朝他吹气。
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傅久初皱了皱眉,不想再拖下去了,直接问道:“你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什么事?”
红裳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一双眼中满是倾慕。
“听说师兄你近来很关注褚国的事情,是为什么呀?”
她不说事情,却是这么提问,让傅久初心中立即就不耐烦起来。
他当然知道红裳的心思,他也不想理会,偏偏红裳就像是认定了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若说他从前对红裳还有些师兄妹情谊,不想冷落她,不想落了她的面子,迁就着她,那在他明白当断则断的时候,就对红裳彻底冷淡了下来。
可不知红裳究竟是怎么想的,总是他再冷淡她,再忽视她,她也一定不放过任何接近他的机会。
他看见红裳这满脸羞赧的样子,就觉得很无奈。
“自有我的主意,你不必理会。”
傅久初并不打算给红裳留什么希望,若不是红裳装病骗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量,一定要见他,他都未必会来到这里。
红裳不是觉察不出他的冷淡,但她迷恋的本就是傅久初的这种冷淡,即使心中会有失落,也很快便被她自己掩盖了过去。
她已经学会了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她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被师兄看到的。
只要师兄看见了她的努力,被她感动,就会和她在一起了。
“是因为褚国还有什么让师兄牵挂的人吗?”红裳继续问。
她也是听说最近傅久初对褚国的事情很感兴趣,褚国皇帝驾崩了,三皇子继位,眼下正是国事繁忙的时候。
傅久初沉默片刻,回答道:“没有。”
他回答得太简略,以致于红裳一时半会居然接不上话。
她挠了挠耳朵,尴尬地笑笑,脸上更红了几分。
“师兄你……是心中有什么人吗?”
红裳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曾经一直相信傅久初心中是没人的,即使有,那也应该是她才对,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能入了傅久初的眼。
傅久初这次沉默了更久的时间,久到红裳差点以为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傅久初是因为早有意中人,才不愿意接受她的感情。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再次发问的时候,傅久初说:“没有。”
没有人,没有意中人。
他的回答让红裳心中放下了一大块石头,原本有些失落的心瞬间就被治愈了。
她微笑着抬头:“师兄,下回你去游山玩水,可否带上我一起?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答应吧,答应了她就又能离师兄近一些了。
傅久初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不行。”
红裳笑脸一僵,带上了几分哀求:“师兄……”
傅久初淡淡道:“不会让你去的,死心吧,我不喜欢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对红裳的感情一直都是冷处理,想要以疏远的方式告诉红裳他们之间不可能。
可是红裳就是不明白,再加上她方才的问话,这才让他终于坦白地将不喜欢说出来了。
红裳觉得自己受伤了。
即使再怎么安慰自己都没用了,这可是傅久初亲口说出来的,无异于在她心口狠狠扎刀,疼得她只想哭。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控诉似的看着傅久初,似哀似怨。
为的什么呢,她等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呢?
红裳哭着跑开了。
傅久初不为所动,淡淡地看着红裳逐渐远离了他的视线,心中甚至觉得有些轻松。
总该死心了吧。
耳边似乎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感觉太过突出,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他摇了摇头,想起了红裳方才的问话。
“师兄你是心中有什么人吗?”
他说没有。
但或许曾经是有的,即使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眉眼极其疏离的女子,却总是笑得温温柔柔,目光单纯而执拗。
后来她嫁给了傅流清,他名义上的哥哥。
说不上是放在心中,大概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却也能与别人分开来看了。
听说她死了。
傅久初觉得挺可惜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