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年轻时骁勇善战,朝堂中将近半数将军出自他曾经训练的军队中,即便现在已经可以独立门户,却还保持着当初在军营中对平西王的忠诚。
不是对皇帝的忠诚,而是对平西王的忠诚。
这也是平西王一直让人忌惮的原因,偏偏还不能随意处置那些将士,否则褚国元气大伤,终会沦落为别的国家欺凌的对象。
先帝在时,这个隐患就一直存在,如今终于爆发了。
拳头才是硬道理,有了东方丞相的前车之鉴,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
傅流清挑起嘴角,朗声道:“既然如此,便当诸位都同意了,从今日起,这大褚的江山,就改名姓傅了!”
如此堂而皇之地谋朝篡位,不少大臣心中嫉恨,却不能显露分毫。
周围都是盔甲加身的将士,手上的持着刀枪,一看就不好惹。
在座的大多是文臣,哪里见过这般世面,只能跪在地上发哆嗦。
“谁说这褚国是傅家的天下了?”清脆的声音以声浪的形式,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紫小棠甫一出现,就收获了一大批惊讶的目光。
她站在高处,运起内功,让声音传得更远。
“平西王拥兵自重,谋害先帝及三皇子,理应当诛——”
尾音拖了很长,直教人心头发烫。
傅流清一开始还有些懵,待看到紫小棠的身影,当即就炸了。
“你快给我下来!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知道傅久初有个小师妹,在宫里头得了先帝的青眼,很是受到先帝与雅妃的喜爱,据说还一直住在雅妃的苹雅宫里头。
将前因后果一联系,他就能猜出,这必定就是傅久初那小师妹了。
计划过于顺利,太子昏迷,傅久初没有风声,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一心对付三皇子。
都到这个地步了,却跳出来一个小师妹,还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能允许?
傅流清跨步向前就要去抓紫小棠。
紫小棠胆大地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就跑,待到傅流清跳到她方才站着的地方,她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
傅流清沉着脸,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心情明显不好。
事实上,他一直都拿自己与傅久初比较,紫小棠是傅久初的人,他只觉得让傅久初的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当真是不爽得很。
而待他回过头看大殿外黑压压的人群,变故突起。
也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军队,与傅流清带来的军队打在了一起,原本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惊恐地往后退,聚集到了一个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
本是很和谐的一场造反,突然就演变成了腥风血雨。
战士们的嘶吼声,喧哗声不绝于耳,傅流清先是一呆,立即就明白了。
一定是傅久初……一定是傅久初……
怪不得……怪不得……
傅流清心中陡然升起不平之意,直接就冲进了杀场之中。
平西王已经年近半百,脸上的褶子堆了好几层,一双眼睛却如同鹰眼一般锐利。
他既然是褚国曾经名震天下的大将,武功自然颇有建树,自成一体。
当另一支军队冲进来,他便知道中计了,莫说他原本掌管的八十万大军唯有五十万仍愿意听从于他,因为确认太子已经昏迷,那五十万大军中有三十万都还远在西北,唯秘密调遣了二十万大军直逼皇宫。
太子昏迷,三皇子妄想继位,不少太子党的大臣们都拒绝登基大典,因而不仅苏太傅,郑将军也没来参加登基大典。
想到郑将军收下还有军权,平西王不由眼底一暗。
是他心急了。
他几乎是立即就改变了策略,当今之际,他只想全身而退。
傅流清已经冲进了厮杀的将士中,没有发现自家父王一边打着,一边悄悄后退,企图远离战局。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傅流清是真的不甘心,他还想着父王的五十万大军,父王说过的,他们先行逼宫,昭告天下,五十万大军立即就到,用以威慑朝堂,一万都不会少!
平西王若是登基称帝……那他可就是真正的太子了,到时候,哪还管什么傅久初,他就是下一个皇帝!
平西王为他描绘了美好的蓝图,这也是傅流清一直坚持的原因。
傅久初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与郑相许及郑将军,再有另几位朝堂末尾的小将聚在一起,而后兵分好几路,一同杀进了人海中。
当年为了能迅速得取功名,傅久初披甲上阵,留下了一身的伤疤,大大小小,都让苏锦每每见后,心中觉得疼惜。
傅久初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有容柳传授的一身武艺,自然是不惧杀战,屡战屡胜,即使会受伤,那也意味着报酬更多。
浓烈的血腥味就在周身四处溢散,让他感受到了曾经在战场上风声鹤唳的氛围。
然而目的是不同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又是相同的。
他得守着太子的储君之位,甚至于他以后的皇位。
如若不然,他的妻儿,他的好友,都不会得到善终。
傅久初是第一个发现平西王想要逃离的人,他掠过无数正在打斗的将士,直接飞身到了平西王面前。
平西王的退离之路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傅久初纠缠上来。
“逆子!”平西王抖动嘴唇,最后怒吼出声。
傅久初眸光一暗,手中的剑却动得愈加迅速,直逼平西王的软肋。
平西王知道这个儿子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与他拼上一拼。
“你想要弑父么?像三皇子那样?”平西王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一张老脸阴沉得可怕。
傅久初没有回答,手中的剑却告诉了平西王答案。
平西王心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若说一开始还只堪堪用了七分力,眼下是直接涨到了十分。
“荒唐——”他大声吼道,一只手迅速攻向傅久初下腹,被傅久初堪堪躲过。
在一片纷乱中,没人看见苏锦与坐在轮椅上的太子,就在金銮殿前注视着这一切。
太子是前几日才醒来的,昏迷数日,他的身体遭到了毒药的眼中损害,面黄肌瘦,与从前风神俊秀的样子相差甚远。
紫小棠就站在苏锦身旁,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深怕突然蹿出个什么人来伤害她的苏姐姐。、
他们被暗卫严严实实地包围着,确保他们是安全的。
苏锦看不见傅久初的身影,面前熙熙攘攘的都是打斗的将士,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她直犯恶心,但她还是想看看,看看这辈子的结局。
当她试探着向傅久初透露,平西王父子或许会造反的时候,傅久初看她的目光很惊异。
他与太子有这个推测,只是还不确定,但他没想到,苏锦也会知道这些。
事实上,苏锦只是想起上辈子,平西王扶三皇子登基,自己却还暗中练兵的行为,有个猜测罢了。
这辈子,平西王也当真是沉不住气,真以为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造反提前,太子与傅久初的准备也提前了。
“锦儿,你嫁了一个好男人。”
轮椅上的太子嘶哑着喉咙开口,居然还带上了几分低低的笑意。
苏锦一怔,没有说话。
她想起前世,在这场纷争中,太子应当已经被打入天牢了。
她一直都相信,从她嫁给傅流清的那一步开始,一切就已经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太子的结局,也都是因为她。
她心中有愧,却还不愿去偿还。
苏锦突然就觉得眼角一阵酸涩,几乎掉下泪来。
太子没听见她的回应,回头一看,只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锦儿,你哭什么?”太子立即就不知所措了,想要为他擦拭眼泪,奈何现在坐在轮椅上,硬生生比她矮上一大截,更别说擦什么眼泪了。
苏锦把眼泪憋了回去,笑道:“只是觉得,太子哥哥这也算是苦尽甘来,是太子哥哥的,就不会被别人抢了去。”
太子这才舒展了眉眼,呵呵一笑:“都是因为有久初啊……”
苏锦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有风拂过,她觉得脸上有些疼。
是啊,都是因为有傅久初啊……
又恍惚地看了一阵,苏锦隐隐发觉,脸上的疼痛似乎不是幻觉。
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所触摸到的地方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棠,”苏锦有些恐慌,“你快来帮我看看。”
紫小棠心知有异,连忙凑了上去:“苏姐姐,怎么了?”
苏锦不敢摸自己的脸,她区起膝盖,让紫小棠能够看到她的脸:“我的脸,突然就好疼。”
紫小棠张了张嘴,很是惊讶的样子,伸手想要去摸一摸,才一碰触到,苏锦就难受地立即往后缩了缩。
太子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症状惊呆了。
“今日傅夫人可有接触什么不对的东西?”他威严地发问,旁边的小太监与小宫女立即就跪倒在地。
“没有……没有啊殿下。”
他们都是翊清宫的人,就守着这么几位主子,是真的不知道苏锦这奇怪的症状从何而来。
苏锦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苏锦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