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了吗,傻弟弟?”沈道淮摁着他的头问道。
“没有,”安宁久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
“走,去你屋子看看。”沈道淮用手指点了点安宁久。
“别了,要不去你那里吧。”安宁久看了看他说道。
“好吧,走。带你认认门。”沈道淮揽着他的肩膀就往楼上走。
“坐吧,我室友都出去了,他们今天去参与手术了。我就没去。”沈道淮推开门说道。
“你为什么不去?”安宁久问道,他想知道对于参与手术的机会很宝贵,沈道淮为什么放弃。
“因为那是妇产科手术,有我不想见到的人。”沈道淮说着打开柜子,掏出了一瓶利口酒,又取出两个杯子。
安宁久很好奇上面有个漂亮铜质鹿头的深绿色酒瓶里那奇怪的液体。
沈道淮把酒倒进了两个杯子,这个情景下,窗帘被沈道淮走过的风微微带动,阳光透射到沈道淮刚毅的脸上,就算是定格时光的画家用不同的流派或风格各异的技法都无法临摹。
然后,沈道淮举起酒杯题词:“欢迎安宁久,第一次来我的宿舍,以后还请你多多拜访。”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安宁久点点头示意,然后也一仰头喝尽杯中的酒。
那酒气凛冽得好似他生生顺着口中吞下一团火,那灼烧感似乎很难受,又似乎很舒服,浑身热浪迭起,安宁久意识到,这是他一个人的逞强,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阳光打在杯子上,多棱的杯子散射阳光,投射出欢快的光影。
“道淮哥,你看,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阴影的背后就是阳光,所有的美景都是光和阴影的搭配组合,光和影是亲密存在的,就像……”安宁久一边说着,脸上泛起了一点点红色。
“就像什么啊,你怎么吊我胃口啊。”沈道淮抱怨道。
“就像……我和,我和道淮哥哥。”安宁久缓缓地说。
其实他在日记里写的是——光和影,像亲密的恋人。
“不,你所能看到的光,是你视神经盘的感光细胞导致的。”沈道淮一本正经的科普道,顺便又倒上了酒。眼神开始游移,之后一饮而尽,来回三次,瓶子里的酒已经下了大半。沈道淮开始浑身发烫,他的意识告诉他,他似乎要上头。
往事开始兜兜转转在脑海里中回放。桩桩件件都让沈道淮鼻尖泛酸。安宁久虽然还算平静的坐在床上,可仍然能清晰的听出沈道淮此刻不安焦躁的内心。
“久久,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安宁久看着那张通红的脸,沈道淮的口中朝他脸上喷吐的浓烈酒气,混合着茴香的和薄荷的甘洌,而后氤氲着蜂蜜和甘草的温暖,安宁久伸手触碰到沈道淮红暖的脸,只感觉滚烫。
当那双天生阴寒内盛体质的小手俯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沈道淮的面神经好像接到了什么生物电信号,他好像被那股冰凉麻痹了,竟然不希望安宁久把手拿走。但是他明白,他喝急了,他要发作,身体即将脱离大脑的控制,实现脱机工作。他现在要趁最后的清醒,保护安宁久。
“滚,滚出去!”沈道淮突然拨开了那只手。接着一大口饮尽剩下的酒,好似一股点燃的汽油顺着食管滑进胃里,接着他拉扯着安宁久的衣领把他丢出了宿舍。
安宁久不知所措的看着322关紧的大门,听到了反锁的声音,接着便是野兽一般的低吼:“不要进来。”
屋子里仿佛回到了二战的欧洲战场,屋子里传来比空袭更刺耳的声音。玻璃杯瓶摔碎的声音,桌子被掀翻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声带里最沉闷的嘶吼。
安宁久呆呆的坐在门外,他透过门缝,模糊的看见在屋子里好像疯了一样的沈道淮,而此时屋内的沈道淮不明白疼痛的感觉了,浑身燥热用不完的力气无处发泄,像是一头狂躁的笼中困兽在奋力的敲打樊笼。
“求求你,开门,求求你,道淮哥,你先冷静。”安宁久敲着门,苦苦的喊道。可是屋子内没有任何的声音了。
安宁久更担心这样的结果。
贝立昊此时出现了,他和杨欧深在楼下听到了这里的声响,想着过来看看竞看到了安宁久。杨欧深和贝立昊把他带回了412房间。
安宁久哀默的笑了,一直以来沈道淮自立,大方,如同兄长一般的照顾和帮助自己,即使在失态的今天,他明白沈道淮这一道反锁的门意义在于何处,他不想被嘲笑,也不想伤害到安宁久。
其实,沈道淮的眼睛暴露了什么东西,有一种东西,捂住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跑出来。
安宁久不久后下楼了,迎着异乡的艳阳和风雪,他明白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心里的某个地方是个沈道淮重叠的,在那里,浮现出了沈道淮若即若离的小脸,和多情的眼眸。他去买奶茶,给醒酒以后的沈道淮喝。
雪还在下,滨道的夜晚总是月色如水,越是浑浊的夜越是如此。
“安宁久啊,你说他?天天假装是个热心善良的样子,其实狗的很,整的好像全世界就他有钱,就他是心地善良纯洁无瑕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一样。”安宁久听到这个女声在耳边回荡,夜色里看不清脸。
“不是的,安宁久不是这样的,学姐,这其中有误会的。”另一个声音飘出,他确定,这个人是杨欧深,而和杨欧深对话的,就是诋毁他的人。
“姐妹,说人闲话要背着别人,明白了吗?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耳生龙凤,不是聋就是塞了鸡毛。”安宁久站在那里。
“好啊,原来今天见了真人了?”走过来一个女生,看样子不是熟人。杨欧深一直在委曲求全的拦着:“学姐,算了吧,他……我回去会提醒他的。”
“老弟,你过来,谁让你对她这么低声下气的,这个姐姐针对的是我,不是你,你过来。”安宁久招呼着杨欧深,杨欧深仿佛解脱了一般,躲到了安宁久的背后。
“你勾引你学长喝酒,狐狸精,我听说你沈学长喝多了,我都要冲进去照顾他。可是你呢?竟然去买奶茶?你知道吗,我们可是小学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们说好了四十岁都没有人就凑活着一起过。你……”她没有说完,安宁久兜头一杯热奶茶泼过去。
“杨欧深,这就是你室友?什么素质啊?下届舞蹈部我是部长的话,你就准备退部吧。”这女的还在恶毒的大叫。
“姐姐别叫了,道淮哥的奶茶给你喝了,被烫了还能叫的这么大声,你怎么不去声乐部呢?他一会可以和我一起喝一杯。可是你不一样,你进不来男生宿舍,不认识自己的性别可以翻开字典查一下‘女’这个字的意思。说实在的,你除了身材魁梧,生活粗糙,生的难看之外,真的和兄弟不搭边。你的出生还真的是‘三生有幸’。最后提醒姐姐一下,你和道淮哥有戏的话早都有了,没有就是没有,求不来,明白了吗?不送了啊,自己走吧。”说完,拉着杨欧深就回去了。
沈道淮的屋子仍然是门锁紧闭,他把奶茶挂在了门把手上,又在杯子上面写了沈道淮的名字。
“学姐报复我怎么办啊?”杨欧深不安的问。
“怕什么,你男朋友现在是部长,她不敢。”安宁久安慰他。
“今天我们已经……”杨欧深依然很害怕。
“已经彻底得罪了她,撕破了脸皮对吗?欧深。”安宁久笑着问道。
“是……是啊”杨欧深回答的时候腿甚至是打颤的。
“她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找我,我倒是想会会她。”安宁久带着杨欧深回屋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道淮的电话打给安宁久,却弄错了拨给了那个女生。
安宁久躺下在深夜里,那晚,沈道淮的室友回来以后看着热的衣不蔽体的沈道淮还有狼藉的宿舍,以及那杯已经放凉的奶茶,匆匆收拾干净。
“看起来,我们人啊还都是低等动物呢。”安宁久感叹道。“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情感的时候啊,也不是高度的自律呢。”
凌晨四点,沈道淮的清醒是走出干渴的梦里,喉间燃烧着烈火。洗漱间的饮水机旁,三口冰凉的水压下去,一同咽下的是那种化不开的情感。他多想就趁着没有人,就得到了安宁久,但是他不能啊,他不了解安宁久但是他了解自己。
“我不是不敢,我是不能啊,我不能看着宁久痛苦。”沈道淮暗自呢喃。
他不知道的是,那晚安宁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也暗自思忖道:“道淮,你这样的胡闹有任何意义吗?哪怕你给我一个微笑啊,我就会欢喜很久,我多想把我的心思也告诉你啊,我不能啊,因为我不是没有勇气,我是缺乏资格,这个资格,是你给的,你不给我没有能力去索要。”
桌边,有半杯带着余温的咖啡。
“——去找他吧!”一个声音从心里蹦出来,出现在安宁久的耳边。
“——别多想了,去吧,去找他,现在。”心里这个声音越来越大声。
安宁久往楼下去,到了322时,他犹豫了,什么借口来的,怎么说,说什么,他都不知道,只是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最后转身选择回去。
沈道淮从洗漱间回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久?你……”他张口轻声叹息,却以为仍然是梦里,因为思考深入的安宁久并没有听见沈道淮的轻声呼唤。
而沈道淮也看见了安宁久消失在走廊楼梯的尽头,在月光的映衬下,恍若一道光影突然消失不见。
沈道淮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喝那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却又能理智的把他赶出去。
也许,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吧。
沈道淮的心里隐隐的难受,他懊悔今天的粗鲁,野蛮,会不会让安宁久疏远他,就此离开他的世界。
安宁久的心里也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冷的冰霜,隐隐感觉得到心上又迎来了一场寒冬。
“宁久,我知道你在等我。”沈道淮朝着走廊喊了一句。没有声嘶力竭,但是却掷地有声。
这一声,让安宁久仿佛被惊雷击中一样,呆站在楼梯上,心里的岛屿好像忽然塌了,然后沉入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