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第一学期即将过去,看似漫长,实则却像是流星划过天际一样转瞬即逝。
“小深,”贝立昊正带着杨欧深走在街上,准备送杨欧深回去时候,他突然低下头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啊——”回答时杨欧深抬头,看见贝立昊低头深情望着自己,他的脸似乎又红了。
“我自己的老婆,要被我亲还脸红?”贝立昊俯身一吻,本来要直起来腰的时候,却发现杨欧深勾住了他的脖子,维持着这场吻。
“贝立昊他……他竟然会和我来一个深吻!”杨欧深跟安宁久激动得讲着,似乎透露出甜蜜的句子里能蹦出棉花糖。
“那可是在大街上啊!唉,道淮倒是很久没有联系我了。”安宁久有些落寞的说,“其实,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琴瑟和鸣的一对,而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一直记得雪夜里他穿着被你撕坏的衬衣送你回来,很冷,但是他宁可让风吹着自己的胸口,但是也把大衣披在你身上。”安宁久拍着杨欧深的肩膀安慰道。
“他喝醉了,为了不伤害你,他还把你反锁在门外,”杨欧深接着垂下眼睑去回忆道,“你还记得你们出去的时候你都是很快乐的吧,这次的素描比赛的素材骷髅也是他给你找的吧。其实啊,他对你或许是有那样的意思的,但是上次他的醉酒让他觉得他在你这没了面子,你倒不如给他个台阶呢,说不定你还可以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说罢杨欧深回到自己床上。
素描大赛结束了,杨欧深得了二等奖,虽然作为筹办组织的一员,安宁久没有资格参加,但是对于杨欧深的名次,安宁久真心替他高兴。
就在两人相约喝奶茶去时候,安宁久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沈道淮。
“你能来解剖楼见见我吗?”声音带着虚弱和悲伤的哭腔,并不是沈道淮一贯的风格。
“好的,你等等我。”安宁久放下电话,对杨欧深说了沈道淮现在的状态,杨欧深拿起那杯打包的奶茶,放到了他的手里,“和他一起喝吧,你先去吧,我一会也不能跟你回去的,我刚刚想起来,我和昊昊要去图书馆。三哥加油啊!”杨欧深平静的对他说,推了他的背一下。
安宁久不知道的是,贝立昊已经回家欢度寒假去了。杨欧深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不知道今天的行为对不对。
“沈道淮,你怎么了?”安宁久看见了解剖楼门口吸烟的沈道淮,焦急的跑过去质问。
他被拥进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他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雪松木,香根草,又似茶香散发,大吉岭茶给他的熟悉感觉让他多少获得了一丝心安。
沈道淮搂着他开始失声痛哭。
“别哭,怎么回事?”安宁久抬头细声问他。
“我……我奶奶没了,我……我”沈道淮说着,擦了擦眼泪。
“奶奶这是……喜丧,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你快点……给我憋回去。”安宁久也克制着波动的情绪,揩去眼角的泪水,劝慰沈道淮。
安宁久这个周末要跟沈道淮回去,他要去参加沈道淮奶奶的葬礼。
披麻戴孝的人那天排成队,安宁久披着一截麻布,腰上系着一截白绸子,也跟着站在队伍里。
那天的风雪很大,道淮的堂哥扶着被大风刮起的那飘摇不定的灵幡,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前走去,送葬的队伍像蚂蚁一样排列整齐朝着下葬的墓园走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由沈道淮的姐姐带着客人先行来到摆好的白宴。
安宁久第一次看见沈道淮的妈妈是在葬礼结束的宴席上,他看着鼻子和眼睛哭得通红的沈道淮,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
“道淮啊,你这次带着弟弟来,你多给弟弟夹点菜啊,”安凤琴指使着沈道淮。安宁久抬眼看向对面的伯母,岁月送给她一张乡村人朴实的脸,而看似波澜不惊的安凤琴其实也在觉得安宁久隐隐约约和姐姐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雪还在下着,可是那个两鬓如雪斑白的老人含着还算安详的笑容,永远淡出了这个世界。
今晚是要住在道兰的沈道淮家,安宁久和沈道淮住在最暖和的西屋,安凤琴夫妇则去了东屋,沈淑华夫妇带着小虎子住在堂屋。
“不得,我要和舅舅睡。”小虎子开始闹脾气。
“那就跟我们住这吧,”安宁久摸摸他的头。他挺喜欢沈道淮这个虎头虎脑的外甥的。
“客人来了,你不要调皮。”邵力把小虎子一把抱走了,一边抱歉的说“那太不方便了,你们住在这吧,我们两口子带他住。”说完,便把小虎子抱走了。
熄灯以后躺下了,沈道淮和安宁久面对面躺下,沈道淮先开口了。
“其实,我奶奶不是很喜欢我。我记得小的时候,堂哥们和我打起来,她总是教训我。堂哥比我大很多你也看得到了,明明我吃的亏最多,但是她偏袒的永远是他们。甚至我姐,都比我跟奶奶的感情深厚。”
“那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啊?”安宁久不解的问。
“因为,我得哭给他们看,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家这支是不肖子孙啊。”说罢沈道淮张开双臂,夜色里他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闪亮。
“过来,到我怀里来。”他终于卸画在脸上的悲伤,露出了给安宁久流出的柔软的温柔。
安宁久这一次没有拒绝,他轻轻的动了动身子,钻进了一个男人宽阔,紧实又温暖的怀抱。他把头靠在沈道淮的胸口,听得到里面有炽热的搏动。
“以后,你还有我。我都没有见过我奶奶,我有的,从小到大都只是姥姥一个人,我姥姥给我养大,我其实身世也有很多的谜。但是,从今以后,我的姥姥也是你的。我们是最没有血缘关系的……”安宁久说到这,突然怔住了,他该说什么?恋人?他没有那个勇气。当下,他唯一的措辞,最恰当的就是——亲兄弟。
“就是什么啊?”沈道淮揉揉他的头发问道。
“我姥姥就是你姥姥,那我们当然是亲……亲兄弟啊。”他支支吾吾的说。
突然一个轻快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沈道淮坏坏的说:“亲兄弟嘛,当然要亲过才算。”
“你在干什么?”安宁久推了他一把,却被沈道淮搂的更紧了。这温暖的土炕上,两人面对面,鼻息交错的喷散在对方脸上。
“睡吧,很晚了。”沈道淮说着拿起只宽厚的手,抚向安宁久的眼睛。
这一夜的雪,更深重了。带着沈道淮二十几年的记忆里那个刁蛮跋扈的老太太一起消失了,仿佛他生命的影集里每一张有他奶奶的照片上,奶奶的样子都被剪掉了。抹去得不说干干净净却也是能忘记的决不会多记得一丝一毫。
上车回学校时候,安凤琴特意给安宁久带了一小篮腌鸭蛋,让他回去之后尝尝。
“伯母真好,还送我东西,”安宁久高兴的说着,一边分出一个塑料袋的鸭蛋,递给了沈道淮,“这些是你的,不许跟我抢了。”
沈道淮装进了书包,跟他一起看着风景。
“我记得姥姥说我是在东北生下来的孩子。”安宁久抬头对沈道淮说,“只不过,后来我们搬回去了。所以我从记事就很少看见淮州有这样的鹅毛大雪。”
沈道淮心里准备的表白突然想搁置一下,他想见见安宁久的姥姥。
“宁久,什么时候带我拜访姥姥啊?我也想见见她老人家。”沈道淮问他,顺便给他从保温杯里面倒了一杯热水。
安宁久抬起头,看着沈道淮,坚定的说:“放心吧,回去了我会安排时间通知你的。毕竟我姥姥也想见你噢!”
两人一路说笑着,时间倒也飞快。
到学校后,沈道淮回了宿舍。安宁久想起来上次乔婕月要和他去吃一次红屋顶西餐。安宁久对它的赞不绝口勾起了乔婕月的馋虫,今天正好是她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英语初级口译。安宁久打着一把绿色的伞在考场门口等着乔婕月,却看见一把红色的伞下朝自己走来,而后,红伞停在绿伞的面前。
“安宁久,我恋爱了。”乔婕月平静的说道。
“那今天我请客吧,就算是我认识了你的男朋友。”安宁久说罢伸出手,“你好,我是油画专业的安宁久,很高兴认识你。”
一只手伸过来,简单的相握以后,安宁久看见了藏在绿伞下的脸,简单干净,但是很白,精明的丹凤眼,但是能看得出是个很秀气的男孩,个头和乔婕月差不多高,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是个那种安静的美男子吧。
“你好,我是电子信息专业的洪硕,认识你也很高兴。”
到了红屋顶以后,安宁久把菜单递给他们俩,乔婕月拿着问他:“硕硕,你吃这个吗?那这个呢?”
而洪硕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洪硕,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就好了,”安宁久难看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大月你也是,你自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啊。”
“这样吧,你来,上次你和学长吃什么你就看着味道不错的点就行啦。”乔婕月把菜单放下,看着安宁久,眼睛里流露出急于请求他破解尴尬的迫切。
“来三分沙一克,一盘果脯面包,三碗红菜汤,三份奶香牛排,一份香煎银鳕鱼,一份奶汁马哈鱼,一罐罐焖牛肉,一份罐焖虾,一盘熏肠,最后,三杯橙汁,先这些,对了,再要份田园沙拉,先这些。”
安宁久交了菜单,便开始准备打破尴尬。
“洪硕,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怎么回事啊,我都没有听他讲过啊。”安宁久抛出了一个能够他聊很久的问题。
“其实就是我们在活动上认识的,前几天他和我表白了,我接受了。”乔婕月抢着说,脸上泛起少女该有的羞涩。
“我没问你。”安宁久无奈的说,“我问的洪硕。”
洪硕则笑着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她说的都对。”
安宁久笑了笑,收了场:“那真的是恭喜你们噢,乔婕月和洪硕要幸福噢。”
他隐隐感觉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想起小时候从诗集看到的一句话
——明知道绿色的爱,会划出红色的伤。
上了菜,三人开始分餐,话语在这之间也只是偶然有过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