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宁久再回到学校时,寒冬依然没有完全撤军,校园里还是一片肃杀,操场依然有一大半还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这里开始也就是说,安宁久开始了大学生活的新的八分之一。也不知道这里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就像被安排好的火车进站后各自等待乘客换乘再开往远处一样,所有人都被安排了各自的轨迹,尤其是各个学生的课程因为选修课的出现开始出现时间表的交错。
当辅导员走进教师示意大家安静的时候,安宁久不知道接下来的惊喜就像是圣诞老人从麋鹿车上扔下的大礼包砸中一样。
辅导员很郑重的说:“今年很荣幸,我们专业迎来了一批留学生,其中有一个来自法国的同学进入咱们班,将和大家一起学习,请大家掌声欢迎来自法国的狄安娜同学。”
法国……狄安娜……
安宁久脑中一片空白——昆汀,罗曼,狄安娜……法国的那些事历历在目。像破碎的全息光影的碎片一样,从安宁久的心上,浮现到眼前。
心里干净的山风,带着法国潮湿的过往又吹回来,所以……
当安宁久抬头看向讲台,依然是长及肩膀的浓密黑发,一样的高挑个子,这么多年一直精心打理的皮肤和管理有佳的身材,瓜子脸,月亮一样温柔的眉毛,含笑的垂眸,配上山一样的鼻,和冷淡的嘴,和当年一样的酷,不爱笑,很少抬动的脖子,妆很淡,穿衣仍然是只属于她的经典黑白配色。
果然,她,江岚,重磅回归。而台下细细的议论声浮起。
“啊,原来她是中国人啊?不是说法国人吗?东方面孔诶?”
“诶呀,说不定韩国人呢或者日本人呢,张口说话就知道了。”
台上的女人习惯用王一样的视角睥睨着众生,虽然她仅仅只是生性凉薄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孤傲。但这样的眼神也足够让台下议论的人看见了之后迅速闭嘴。
她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了:
“Bonjour!我是来自法国的华裔留学生Diana,大家也可以叫我江岚,水工江山风岚,很高兴认识大家。”
可是看起来她并不高兴啊,或许江岚的高兴都不是写在脸上的。
辅导员简单交代后就离开了,专业课时候,更多的目光聚焦在的是江岚的身上。包括安宁久,也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小姐妹,而江岚正眼看过的,也就只有安宁久自己了。
整节课安宁久听的并不认识,中午黄庭雪会找他去下馆子,只能默默跟庭雪说推掉,他猜到精明的数学女黄庭雪一定会倒打一耙,倒不如自己主动放血来的痛快,于是他打开手机补了一句:“大姐对不起,下次我请你,就当赔罪。”
不一会就收到了回复:“一言为定,我截图了。”
安宁久气气的想到:“这女人精明的啊,粘了毛都能赛过猴。”可安宁久转念一想:“如果以后我有很多钱,但是我不会花,我可以让她帮我数钱哈哈哈哈……”
谁知道这可能会是真事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安宁久去找了江岚,他激动的说:“山风姐,你说回就回啊?”
“不然呢?陪你上学而已,这些知识太简单了,专业课好好学习吧,你还差得远呢。”江岚依然是冷冷的语气,却伸手摸摸他的头,突然发现安宁久似乎长高了,之前摸他都是轻轻松松,现在竟然要费些力了,可是那一团棕黑色的毛发还是给了她很熟悉的感觉,她参考服饰设计的面料时都鲜少有这样称心如意的柔顺,虽然是卷发却没有打结和分叉,很顺滑也很亮,还是那样熟悉的感觉。
她早想到当年只有一米六七的安宁久现在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饭店坐下,午饭档口找个这样的店不亚于在大海里打捞一枚丢失的戒指。
坐下来后说的开始多起来,每每讲到动情处,二人频频鼻酸,安宁久甚至会有闪亮的晶莹泛起在眼角。
江岚由于拥有法国国籍,学籍的注册也是留学生,所以理论上被安排进了留学生公寓。安宁久住在的第七公寓,离留学生公寓还比较近,相互照应也方便。而且留学生公寓的公共厨房允许他们楼层的所有人共同使用,也就是说江岚虽然有饭卡,但是她可以不去食堂吃而选择自己做,但是她回到了中国,重新学会了一件事——点外卖。
安宁久相对就比较忙了,他的选修课并不轻松,基础医学的生理解剖课让他极度头疼,除了只能说每天晚上缠着沈道淮给他讲,为了能得到较高的平时分,他还主动的担任起了课代表的工作,帮助老师查出勤,签到,组建课下微信群,布置作业,收作业,俨然高中小课代表的风格。
“心血管循环我不会,你给我讲。至于报酬的话,你开吧,别太过分我就都能同意。”安宁久在自习室把讲义往桌子上一拍,沈道淮用手背蹭了蹭下巴上的胡茬子,抬头挑眉问他:“你觉得给我画一张表现夕阳的油画作业作为报酬怎么样?”安宁久笑了,这太简单了。随即答应了。
三月份的天并不是很温暖,坐下讲题的二人不一会就很冷,沈道淮索性把他的羊绒外套披给了安宁久,衣服下,是他有力的手臂揽着安宁久的腰背,两个人坐的很近。江岚去拿书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这一幕,她默默笑着从沈道淮那边走开了,并没有言语。
其实安宁久是发现了的,江岚钟爱墨恋这款香水,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根草气息混着还未散尽的柏树香气,犹如以后针叶林里的泥土混着一瓶陈年的墨水,这么多年她的味道他早已烂熟于心,就仿佛身边一贯的茶香今日却不在了一样,那种酸凉的广藿香带着一点点含苞的玫瑰味道喷涌,正如沈道淮也疑惑安宁久没有了那种干燥温暖的烟草和酒的味道,反而那浓腻甜脂中透出的悠悠茉莉是什么奇怪的信号?只是他们彼此都没有说。
果然,心里有你的人,连你的味道都成了最准确的辨识。
叶娜口中最近出现了一个人,安宁久很少听见叶娜那样夸赞一个人。叶娜经常说的那个什么“荔枝”并没有引起安宁久的注意,而当安宁久真正见她还是在结束了选修课。
由于选修课的医学课安宁久学的很好,老师也很喜欢他,便破例给他联系了急救团的团员,那天由老师带着安宁久,亲自把他送到了团长沈道淮的手里,并叮嘱沈道淮要好好照顾他。
本来安宁久的样貌就比较不同,再加上他的性格刚柔并济,一般都会拿出温柔的一面对待世界,难免让人觉得他软弱好欺,平日任务里也会有人故意指派重活给他。虽然沈道淮多次明里暗里的保护,但是他和沈道淮素来的亲密关系,不由得被很多人误会。沈道淮甚至希望安宁久留下接替他团长的位置。更是难以服众,不由得让很多人心生妒忌。
一天,安宁久正在去急救团的路上,几个团员跳出来拦住了他,一边推搡他一边口中振振有词地说道:“要搞恶心的同性关系就滚出急救团,急救团不需要你这样的败类”
“社会开放了什么人都有,为了混个综合测评,竟然勾引团长,真的恶心死了。”另一个一边说一边一下下点在他肩膀上,
“我们学医的干了大半年还是部员,连个干事都不是,你个艺术生凭什么干两个月就想爬到部长啊,懂不懂先来后到啊死基佬?”更过分的的是他说完了竟然打了安宁久的鼻子,安宁久只觉得鼻子一疼,就看见了血从鼻子里留出来。
安宁久被他们推搡,摔倒在地,而此时,沈道淮一边看表,一边等着人齐了开会,除了安宁久没来,还有三个就是请假的人了。
“你们……住手!”身后传来一声很响亮的呵斥。三个人转身看着发出声音的女人。
安宁久顺着目光看去,对面的女孩个子很高,酒红色长发,一身皮衣兜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皮裙下露出的美腿,是比皮裙更性感的存在,白嫩的腿下一双黑皮靴,此时已经向这几个男孩飞来。只见她飞身一踢,再拽着另一个男孩的肩膀一抡,又飞踢一脚。几下功夫,几个人倒在了她的脚下。
“我这辈子,不说锄强扶弱,但是也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以多欺少和歧视别人的行为。记着,如果今天,你们谁记恨了我,那么如果你的功夫超过我,欢迎您来找我报仇雪恨。by the way ,跆拳道蓝带以下不要找我了,怕你输的和今天一样惨。”
她走过来拽起地上的安宁久,很客气地说道:“刚才让你受惊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样,所以让他们稍微知道一下什么是强者的姿态。你没事吧?”
止好血的安宁久拍拍身上的土,不好意思的说:“我没事,还要劳烦你帮我出头,多谢你啦,我是艺术学院油画专业的安宁久,安宁就是安静宁静的安宁,久就是长长久久的久你可以叫我久久,你呢?”
她张开那浓郁如烈焰的红唇,笑了,捋了一下头发,散发出那种蜂蜜和玫瑰的交错感,她改了那客气的口吻,笑着说道:“好有缘分,我也是艺术学院的,我是舞蹈专业的白荔,白色的白,荔枝的荔。你可以叫我荔姐,或者允许你放肆一些叫我荔枝。”
安宁久的电话这时候响了,是沈道淮打来的,简单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安宁久这才借机打量着她的脸:浓浓的一对挑眉,妩媚的眼睛,精致的妆容,除了散发的性感,更迷人的还是女性少有的果敢和爽快。而当白荔离开后,恍惚想起事来的安宁久才回神,原来叶娜近日口中的荔枝姐姐就是她啊。
此时已经到了会场外的卫生间,安宁久洗干净脸上的血迹,但是,袖口那里的血污用水怎么也搓不掉。于是他就无奈只能穿着袖口湿漉漉的衣服走进会场。
沈道淮没有批评他,却发现了那块没洗掉的血斑,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和安宁久迟到有关系,他要问明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