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叫谢楚。许真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亦盼望着自己的女儿成为他人心目中的主角。或许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小姐芳名?""我叫谢楚。""人如其名,果真楚楚动人。"于是一段浪漫传奇就此产生。女儿啊,女儿,妈妈为你煞费苦心呐。可谢超说不好。红颜女子大多薄命,何苦从名字上就把女儿往陡峭的山路上送。也不想想自己。我辩驳。我这半生有何不好?大悲有过,大喜有过,没有枉过此生。就算有后人说及这段陈年往事,也可以很精彩的开头:从前有个叫沈沉渔的女子。总比说从前有个叫猪头二的强吧?前半生迭宕起伏,后半世平淡从容,这才是真正的完美人生。君不见那些吟唱"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都有着白衣苍狗的往事。谢超接道:"最好再遇上个感情骗子让她痛彻心菲?"我的脸刷地白成死灰,瞪着他不讲话,也讲不出话。心里想着终于来了,也许今后的日子会在温明轩的阴影下不得超生吧。不如给彼此个美好回忆,有个善终。我道:"我们离婚吧,我打听过哺乳期过了就可以离。""你什么意思?"谢超额头青筋暴跳,"就因为一句玩笑话?""当然不是。
"我耐心地做心理分析,亦是我心存已久的结,"是我自己良心不安,从头至尾我都有负罪感,我是个罪人,害了你。我研究过不少这样的案例,男的起初都觉得自己深爱着对方,可随着彼此新鲜感的消失,象一切伴侣一样进入争吵状态,与一般伴侣不同的是他们有阴影,而那个阴影就变成了刺杀对方的利剑,仅存的一点点怜爱很快就转变成了厌恶,憎恶--""沈老师,"学生叫停,"我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我是无心的。"我忙接着话题再分析:"无心的最可怕,因为这证明你潜意识里放不下我的过去,这过去明晃晃地刺伤着你,于是--""刺伤我的是你的胡乱分析,无心的一句话都要上升到理论?那么除此以外的所有现象是不是也应该有个结论?我为什么要同你结婚?为什么要尽我所能照顾你?为什么如此喜欢与我毫无血源关系的孩子?你说,为什么?""因为,因为,"总不能说因为你爱我吧?只好信着口胡扯:"因为你是雷锋!真正的雷锋!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还不声张,不简单,恩,不简单。"谢超对我的黑色幽默不卖帐,冷笑了一声别过脸对着电视,电视里斯诺克比赛正打得紧。
我自知理亏,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打的也不怎么样嘛,我瞧都没有丝子好。"他不理。再道:"丝子好久没消息了,也不知过得怎样,快不快乐--"谢超居然眉毛都不曾动一下,耻辱感冲进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我腾地站起身,披上大衣,去摇熟睡的婴儿--我们娘俩远走高飞,何苦在这看人眉眼高低!谢超终于慌了,道:"你干嘛?发什么神经?"这回换我冷笑了:"你不是不理我么?冷酷到底呀!只是你另请观众吧!"婴儿的甜梦被扰乱,依依呀呀的哭起来,更添我的悲壮。"你别惊到孩子,好吧,你要去哪儿?"他伸手拦我。我打脱他的手臂,字字铿锵:"我要回--娘--家--""只带着孩子?那东西也不全呀,"--我迷惑--"不是这么唱的么,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背着胖娃娃。"我噗哧笑出来,忽地又气,怎么自己如此好哄。谢超接过孩子,一边摇一边哼着小曲,只一会儿宝贝又呼呼大睡。"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倒样样精通。"谢超把刚才哄孩子的余勇用在我身上,"好啦,闹够了没?""是你不理我在先,"我呢,把刚才的余气撒在他身上,"我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就只这一点点尊严。
如果这觉得这点尊严都剩不下的时候,我发誓,我会带着女儿无声无息地走,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爱你。"谢超忽地改弦更章,"可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从前,在网上,你坦白的告诉我你爱他,可这样的话你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你,爱我么?"我红着脸一声不吭。没有爱怎么能共枕一床?没有爱怎么能放心让你靠近孩子?没有爱怎么会盼着与你朝朝暮暮共渡余生?只是这些话不好讲,也不敢讲。正尴尬着,忽地瞥见这几天正翻看着的《奇婚异俗》,上记载着钦族少女用烟纸接受或拒绝男孩子的独特方式。我清楚的记得她们把纸的一角先向内折,然后再向外折,来表示"爱你在心口难开"。于是我邯郸学步,把纸折好了放在他的手里。当然没忘记把这本怪书也丢给他。他狐疑地接过书,终于眼睛一亮,然后紧紧抱住了我,然后四唇相接,然后暗香浮动。相识了三年,共枕了一年,这一刻水乳交融。第二天醒来时谢超已不见了踪影,这家伙居然比我还害羞。我夸张地抻着懒腰准备拥抱火辣辣的太阳,忽地看见枕边放着一张烟样的纸,纸的一边向内折。东施笑颦呀?我哼着小调翻找答案,然后幸福象花儿一样绽放。烟纸一边向内折的寓意为:象爱生命一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