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取决于心理而不是生理。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男女可能为的只是片刻的欢愉,过后亦如翻覆中的云雨不留踪迹。很喜欢顾城的一首小诗,它道: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一句"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说的何其模糊又何其透彻。在远的也可以存在心里,在近的也可以飘渺无踪。犹道灯前相对影,愈揉双眼愈模糊--我与温明轩正是如此。为了孩子是我再次接近温明轩的借口,直至如今我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声称除此之外再无它由。我想任何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总不会退到完全陌生的地步,总不会毫无感应,更何况彼时的失约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心结。好了,理由足够充分,主动地发了消息给他:我想听你的解释。说个时间吧。就象张晓风说的:给我个解释,我就可以再相信一次人世,我就可以义无返顾地拥抱这荒凉的城市。再次见到温明轩时还是在他的小屋里,那里我曾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由他画像,编了整整下个半世的梦。
那时我看他的眼神就是余光中诗里说的"看你的唇,看你的眼,把下午看成永恒。"呵,好个幼稚的女人。"说吧,"我大方而又得体地道:"那时为什么失约?你不想去可以直接告诉我呀,难道怕我缠上你?"温明轩道:"你饿了吧?我先给你弄饭吃。"我点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在他做饭的当儿我百无聊赖地翻着柜中的书,居然找到了《安娜 卡列妮娜》这本被我翻烂了的小说。它的开头语"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已成为街头巷语,游走在各各种族的人的口中。在这部小说里敢作敢为的不是男人,而脆弱的也决不是女人。安娜在为了爱情同整个社会宣战的时候,伏伦斯基这个风度翩翩的挑逗者却退缩了。
以我狭隘的角度出发,恐怕托尔斯泰安排安娜卧轨的最终目的就是在告诫天下的女人:哈,傻女人,你就得死去,谁让你相信男人有爱!完全出于本能我翻开了这本书,随手翻开几页却见一页上用黑字笔写着这样几行字:每当我想到安娜带着恐惧的神色凝视着伏伦斯基说"要是你爱我象我爱你一样,要是你象我一样痛苦"的时候我就立刻去阅读你给我写的那些字,让我自己去相信你永远爱我。素宣瞪着这几行字我一下子糟了,随际慌乱地把书塞进书柜里,仿佛它烫痛了我的手。也就在这时温明轩走了进来:"做什么呢,你?"我耸着肩道:"无聊,想看看有什么好书。""我这的书怕是你都不喜欢看,象你们学心理的一定觉得一般的书都是小儿科吧?"他摆好碗筷约我入席。我尝了口饭菜暗道再坏的人身上也有他的闪光点,温明轩的厨艺还是让人咋舌的。想了想道:"怎么会?每一本书都有它独特的地方,正如人,就算你研究透了一百个人的心理,可下次遇到的还有可能是第一百零一个特例。至少我就是搞不懂你。""所以你来这就是要寻个答案?""恩,我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的人。能满足我么?我想听真话。
"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在笑,明明知道他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却还期待着能有奇迹发生,再一次想起了的魏宁格的真言:在毫无价值的地方寻求永恒的价值,这是一种英勇的尝试。"你不怕受伤害?"温明轩担心着我的承受能力。我一甩头做出英勇就义的表情:"骗我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你看过《婚前四周半》么?"他低着头轻轻地道。可这声音于我却好比晴天霹雳--原来他有恐婚症。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缓了半天方弱弱地道:"其实我也有恐婚症。""不过,"他眼睛开始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芒--这是骗人的前兆,"我愿意努力,人毕竟不能一辈子不结婚。我们一起学着克服心理疾病好不好?"我们一起?这话多有玄机。是一起治病还是治好病一起结婚?我哭一般地笑道:"好。一起做两个平凡的健康人。我还有个问题,那天你失约就是为了同贾素宣在一起?"我突地提到这个与他渊源颇深的女人的名字就是想攻他个措手不及,然后在条件反射下迫使他说出真话。可贾素宣这三个字丢在他身上似乎并未发生效应,至少从面色上看是如此:"她呀?是我故意把她找来的,演给雷丝看。
"我瞪圆了眼睛"啊"他:"你这什么逻辑?""是我先看到了雷丝和她的男友,然后找来她去和他们打招呼,我知道雷丝一定会告诉你的。"温明轩毫无停顿地接道,如果如此流利的对答他还可以说谎的话那至少也得算天才一级的。"可到底是为了什么?怕我缠住你结婚么?那天是你主动答应我的呀,并没有人逼你!"我抓狂到手舞足蹈。"我知道,可回家后就感到好害怕,所以就--"他一副被命运捉弄的表情。
"OK,"我挥舞着双手叫停;"你放心,我保证不同你结婚,以后不必躲我!""不行!"温明轩拉我入怀,至少我感觉是真诚无比地说:"我信赖你才同你说这些话,别放弃我,如果哪一天我敢于结婚了,陪在我身边的人一定是你。"我不再言语,心里却有一支鼓咚咚地敲起。在白花花的大脑中又涌出了本不该抱有的希望,这人难不成就是我的克星?有一刹那我几乎要把怀孕的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他,可到底多了个心眼。女人不可以把孩子当铩手锏,因为有的男人是可以因为孩子而干掉母亲的。比如汉武帝,他处死了妾钩弋夫人只因为她太聪明,武帝担心儿子将来管不了年轻聪明的母亲,于是立子杀母制产生。几千年前的男人就已经可怕若此,发现到今天的恶毒岂不会更胜一筹?我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分明看见里面闪烁着孩童般地顺柔。